他微微一怔,隐约猜到因由,却不敢直接询问。
冷场了。
野狗的狂吠渐渐远去,只有树叶沙沙作响。
如果死心,早就转身而去。沉思半晌,她决定给两个月喜忧参半的日子一个交代:“从前有人说我明明没什么可得瑟的,还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真有勇气。那时我一心想嫁一个非富即贵的男人,好让那些恨我的人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这个能耐。”
“其实还好……”就是客气随和中透着一点儿目中无人,风华正茂的大姑娘,确有骄傲的资本。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一无是处又自视甚高的人出尽洋相,弄得自己狼狈不堪,还拖累一个好心人这么久。后来她明白自己没什么了不起,身边的人雪中送炭而不乘人之危,心底坦荡,令人肃然起敬。”
他茫然地从对方脸上寻找答案,你说的人好伟大,连我都肃然起敬,但绝对不是我。
“这个人就是你。”
又冷场了。
这次再沉默连自己都不好意思,易岭战战兢兢地:“愧不敢当。”
“这两个月是我十八年来最狼狈的一段日子,也是最欢喜的。”她的声音低不可闻:“你不是我,怎知如今我依然要嫁一个非富即贵的?”
宛如走进一片宽广的仙境,眼前豁然开朗,心却迟了一步,仍旧战战兢兢。他不可置信地望天,还是一片吹不散的阴云,没有阳光普照胜似阳光普照,心中骤地一暖,仿佛一个久饿垂危的孤儿忽而坐到满桌的山珍海味前,居然忘了那种深入骨髓的饿了。惊喜有时比食物本身更具震撼力。
“我怎当得起——”
“你当得起。”她笃定地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别妄自菲薄,我觉得你值得信任,你就值得。”
“真不后悔?”
“如遇有缘人而白白错过,才是后悔吧。”
心头一震,困扰许久的心结迎刃而解,顿觉轻松,面子什么的一股脑抛到九霄云外,心中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成了最没文采的:“赏雪,我们回家吧。”
“不行。”
“为何?”他简直要怪自己莽撞,冒犯了良家女子。
“你还没下聘呢,媒婆的面都没见着,急什么呀。”她别过脸去,迈开大步走远了。
这算答应了?
来不及喜出望外,背后一阵小风飕飕的。太疏忽了,后头有人为什么才发现,平时也不这么麻痹大意。薛老大说得对,果然谈感情不伤钱,伤智商啊。
“这就完了?”一个灰扑扑弹性十足的东西蹦出来:“虎头蛇尾啊你们!”
易岭搭上兵刃的手缩又回来,完全被眼前的一幕迷惑:“小东西,你哪儿窜出来的——”
敦敦冲远处的大树招了招手,树后随即闪现一张美丽的面孔,幽怨地松一口气:“易老大你总算表白了,不然我喘口粗气都十恶不赦似的,终于知道什么叫连呼吸都是错。”
这个同样风尘仆仆的女人如此面熟,听声音才恍然是朱翠姑娘,老天这太劲爆了,比裸奔还要考研脸皮的厚度与心脏的强度:“太卑鄙了罢,悄悄潜入竟然就为窥人隐私,你们安的什么心。”
敦敦一脸不屑:“我们一直在这儿休息,你们自己跑过来,还好意思怪别人不腾地方。”
一直都在,又劲爆了一次。
四姨奶奶是他们埋的,周围几座坟头应该也出自他们之手,覆巢之下竟有完卵,一个弱智女流一个懵懂孩童,侥幸逃脱太过匪夷所思。
他字斟句酌:“凛义山庄何时变得这般仁慈,倒是……”哎呦亲娘,绕弯子也是技术活,词穷了。
好在敦敦帮忙解围,搭配骄傲脸:“真男人不会让身边的女人受伤。”
小别重逢,这孩子的脸皮又厚了些许。
奇怪的是一向伶牙俐齿的朱翠没有反驳,平静地点了点头,迎上飞奔回来的赏雪叙话去了。两个女人的惊呼与笑声响彻树林。
“臭小子,怎么回事。”易岭拉长脸。
“我是骗子,我骗了姨娘,为了不用学功夫装白痴糊弄她。”敦敦一脸沉痛,俯首认罪:“其实我从三岁开始练剑,内功也有基础了。”
“别人都是假装高手,你为何热衷于假装低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