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又想,还好有小白公子在前方打头阵,不然今天雪地一行,绝对让她吃够苦头。说到底,她还是该感谢他。
穿过半个庭院,迎面是一个池塘。
池塘上结了薄冰,冰面上落着厚雪。从冰雪中挺立而出的芦苇枯杆,在惨白的日光下,极有韵致。
这一副景致,若是在精通诗词的骚人墨客眼中,必然要成为竞相吟诵的主题,裴璎也不例外。但今天是那个丫头跟着,他无暇整理文思,就站在湖边,略微整理凌乱的孔雀裘,顺便等她跟上。
而他不远处,是一截台阶。由台阶能上五孔桥。
毛小白在雪地里跳着,明晃晃的白光刺得眼疼,她抬手挡在眼前,护着眼睛。极目远眺,只见平坦的湖上,架了一做精致的五孔桥。五孔桥上柱子高度,大概只到小腿的位置,上面隐约有刻纹,相邻两根柱子间还拴着铁链。铁链上挂着小铜锁。
桥上积雪未消,视野苍白宽广,只觉得疏远寂寥,那个穿着孔雀裘的男人立在桥下,活脱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毛小白狠狠闭上眼睛,把这幅画面甩出脑海。再睁开眼,揉了揉脸蛋,咧嘴笑了一下,没心没肺的,加快脚步跳过去。
眼看毛小白就要走到他身边,裴璎扭头继续往前走,走的脚步还比较快。好像刚才停留等人的,不是他。
踩上石阶,裴璎右脚打滑,身体晃了一下。
毛小白跟在他身后,虚扶住他手臂,“公子。”
裴璎睫毛一抖,冷冷地看着她,“我会摔跤?”
青石板本来就滑,落上雪肯定更滑,走不稳自然会摔跤。不过看他这一幅仙风道骨的招摇模样,肯定和摔跤狗吃屎的形象不沾边。
毛小白把各种想法在心中转了一圈,收回手,脸上挂着笑,恭敬地说:“小白公子天人之姿,怎么可能会摔跤?若是真摔,那也得是小人摔。”
裴璎从上到下打量她,看到她单薄的布鞋,眉头皱了一下,又舒展开,“你小心些。”
说完,甩开袖子,翩翩然上桥。
毛小白心中嘀咕:他一脸不愉,是提醒她,还是嘲讽她?
这边,两人一前一后,小心谨慎地上桥。
那边,王实提着箱笼,抱着暖手炉追出来。远远地看到,冰雪世界中一红一绿一低一高两个身影,暗自感慨,这么美的景儿,若不画出来,真可惜了。可惜他手笨,画不好……
王实追到桥下,那两人已经走到梅园门外。
王实喘着粗气,小跑着追到梅园门外,那两个人已经进了院子。
十几株梅树组成的林子里,风吹起碎雪,送来缕缕幽香。
男人站在女人身侧,低头和她说了些什么。
女人低着头,把怀中的双耳瓶捧出来。
男人伸出纤纤玉手,轻折枝丫。
约莫是舍不得鲜艳的颜色,又收回手。接过女人手上的双耳瓶。
女人转身,咔咔两下,手上多了两枝花枝。
王实露出慈母般的和蔼笑容,心里滚烫滚烫的。
多般配的一对,实在太好了。
而实际上——
裴璎说:“把这根梅枝当柴火烧,能用吗?”
毛小白想起昨晚那个除了眼睛和大白牙之外都是黑的人,忍笑低头,“约莫不行。”
裴璎眼神睥睨,下巴轻抬,“没用的东西。”
毛小白不知道他是说自己,还是说花枝,便抿着嘴,不吭声。冷眼看他怒足劲儿和花枝较劲儿。
第17章 017
折花枝,得用一股巧劲儿,文弱的公子哥折腾半天,都绕不下来那根树枝。
毛小白觉得,她是个大度的姑娘,没必要在这等小事上看他笑话。
“小白公子,烦请你抱着这双耳瓶,我把花枝折下来。”
裴璎神情依旧峻冷,接过花瓶,看着连绵起伏的花海,“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说的是折花枝,说完又觉得,这话很有歧义,暗恼失言,侧身往旁边躲开,使劲盯着远处盖着雪被的屋顶。
毛小白咔咔两下,折下两枝梅枝,搓搓手,一边哆嗦一边感慨,“好冷,好香。”
裴璎飞快看了眼地面。
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地面上的积雪,他却想到这丫头穿着很单薄的鞋履。
真是个笨丫头,居然不懂穿厚实的棉鞋……他怎给忘了,一个坑粗使丫头,府里不发配棉鞋等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