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就反应过来,他想人家丫头的脚做什么?
裴璎沉下脸,一言不发地转身,越走越快。
毛小白跟在他身后,几乎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正好和院门口的王实擦肩而过。
王实急忙侧身躲闪,仍差点被裴璎撞到。王实着急地大喊,“主子诶……”不停以眼神询问毛小白:这是怎么了?
毛小白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
王实瞪她:还不快追?
毛小白:我这不在追吗?
裴璎没有回青竹园,而是去了最近的暖阁。
暖阁和梅园不一样。
梅园虽然有两间屋子,但因为没有主子住,管事也不分配下人去打理,屋子里比外面还冷。而暖阁是供人赏景的地儿,时时刻刻都闷着炭火。没人的时候,屋子里温度低,有人来此游玩,再把炭火烧起来。
裴璎推门进暖阁,第一件事就是连上导烟管,把炭火生起来。
他长于乡野,生火折梅枝这些活计,当然都会做。但他想看那丫头做,就装着不会。现在没人跟在身边,他就自己做。
暖意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后面那两个人还没跟上。
裴璎坐在软榻上,捻着棋子摆出一个局,王实和毛小白才打帘进来。
炭火刚生起来,热度有限,但总比外面暖和。
王实眼珠一转,就知道自家主子是心疼这丫头受冻了,脸上又挂出老姨母般的慈祥笑容,凑过去说:“主子,小人拿来您用惯的笔墨,今日雪景甚美,主子何不趁兴泼墨,画一幅雪景图?”
裴璎捏着棋子,不停地摩挲着细嫩的棋面。
王实没得到回应,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扭头给毛小白使眼色。
而毛小白……
她也知道屋子里比外面暖和。但屋子里比外面暖和,不是应该的吗?毕竟这屋子又不是四面通风的牛棚。她最关注的,就是她的双耳瓶。
双耳瓶被随意摆在门口的高几上,两枝梅枝一边倒地倚在瓶口。
毛小白不懂插花,不懂事审美,就是觉得这么摆置,很不舒服。她就不停地调整梅枝的位置,时而弯下膝盖,时而踮起脚尖,时而歪着身体左右观看。力求在高低左右深浅等方面,都做到完美。
王实见毛小白只顾着上蹦下跳,一点都不知道为自己争取福利,又急又气,赶紧挪步到门口,拉着她低声说:“我的小姑奶奶,你不去伺候主子,杵在这儿做什么?”
说着,把背上的箱笼给她。
毛小白抱着箱笼,连连地点头,走到软榻边,看着还裹着孔雀裘的裴璎,“主子,屋子里暖和,您要不要解下裘衣?”
王实一拍脑门,他净顾着撮合这两人了,反而忘了他的本分。
裴璎没看她,倒是说话了,“屋里冷。不解。”
王实急忙说:“小人派人送炭盆来。”
裴璎说:“等等。”
王实站定,恭敬地低头等待示下。
裴璎说:“问问管事,府里有没有剩余的取暖奉利,尤其是棉质的衣服鞋履汤婆子。”
王实应声,“诶。”
裴璎重重地落子,清脆的声响在指尖蹦出。心中深思百转,又归于平静。
他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反常,如何没看出来王实的小心思。
二十八年来,他身边一直没有女人。冷不丁对一个女人好些,就容易让人多想。
而他只是觉得和这丫头相处轻松,想多多亲近她。又觉得她憨傻可爱,便对她多了一分控制不住的怜惜。
但也仅止于此。
先妣去世经年,先考始终没有再娶再纳,独自一人把他抚养长大。他此生注定做不成先考那般浩若清风,朗如明月的骄骄君子,唯有在这些细节上,保有他残存的几分执念。
不养外室。
不收通房。
不纳小妾。
若真对一个女人有心,当表明身份,坦诚陈情,三媒六聘,而不是如此戏耍。
他一个人茕茕独行太久,想有人陪着。但得顾及男女终究有别,不能毁了丫头的名声。
裴璎说:“明天一早,我向你家主人辞行。过些时日再来拜访。”
王实脑中“叮”地响了一声,眼睛也随之直愣了……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心中疑惑,面上却不显,仍是从容地躬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