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受此待遇,忍不住感慨:“以前小少爷跟我包饺子的时候,也喜欢在旁边看着我包,但就是干看着,从来不帮忙。”
她说完,看向在沙发上低头打盹的路与,无奈和蔼地摇头笑了笑。
“真是个小孩啊。”
姚寒露点头,脑子里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她疾速捉住,于是她靠近,转脸假装闲谈地问阿姨:“阿姨,我问你啊,小与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啊?”
“你不知道吗?”阿姨听她这么问,觉得有些奇怪,“何先生没跟你说过吗?关于大先生和夫人的事。”
她硬着头皮把戏演到位,撒了个谎,执意要从阿姨口中得到有利信息:“您是说路与父母去世的事吗?何先生有跟我提到过一点。”
阿姨惋惜地叹了口气:“那可是世上最好的两个人,只可惜没等到少爷长大就双双去了。”
“少爷也可怜,当年目睹了那桩祸事,后来又在医院不吃不喝一个月,得亏有医院的药供着,才保了条命下来,但人却不中用了。”
“医生说,脑啊神经啊什么都正常,就是这里——”她说着,停下来分出一只手按了按自己心脏的位置,“就是这里出了点问题。”
“也是,一个才不过十岁的孩子,在医院的太平间盯着自己爸妈的尸体看了一晚上,你说,那心里能不出点问题吗?”
她说完,以一声长叹结尾,晃了晃脑袋,表情里是惋惜与难言的悲悯。
姚寒露有些怔忡,眼睛不由自主地移往路与那处。
他瞌睡犯了,坐在沙发上,头时而往下点。
她扯扯手里的纸巾,妄图使其更加平整,却因揉皱过,已再难回到最初的状态。
她出声,继续问:“那他后来怎么到长智念书了啊?”
“噢,那所学校啊——那所残疾人学校是二先生联系的,说是那边设备比较专业,能给少爷提供更好的康复环境。”阿姨如实答她,说完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顺口便道,“而且,也不是突然往那里去的,他之前有在合德上过一年学。”
“合德?”她疑惑着重复了一遍。
这是A市一所有名的私立贵族学校,入学门槛极高,且学费昂贵。
“是啊,姚老师。”阿姨点点头,“但是你也知道,能念得起合德的孩子,家里边哪个不是有钱有势的?那群公子哥哪里能让少爷好受。”
她唏嘘着,也许是想起什么与路与相关的陈年往事,脸皱在一起,连摇了好几下头。
“少爷去了一个月就再没去过了。”
阿姨没有停下叙说的念头,仍然在与姚寒露讲述:“不过说起来也挺邪乎的,给了少爷罪受的那几位同学,后来都退学了,但不是学校里的意思,都是主动要求的,一个个都出了国,再没看见过他们。”
……
披萨酥软合适,蔬菜却过熟;蛋糕奶油多于水果,过分甜腻,但不失为一次圆满的午餐。
吃完饭,她想起下午四点有一节翻译课,必须及早赶回学校。
分别的时刻延迟几个小时,终于还是来临。
何森送她到别墅铁门前,空气里的那缕玉兰花的芬芳再次飘荡回来。
路与站在花园的另一端,那处有根白色的雕花柱子,他倚靠而立,眼睛看往这处。
风轻轻吹拂起他的外套,衣服上印着的格子在风里扭曲成不规则的几何形状。
脸上表情很少有起伏,往往如此,让人猜不出他的心绪变化。
然后见他转身走进别墅旁的一间小屋,几分钟的时间,他再次推着他的自行车沿着鹅卵石小道走出来。
“怎么了?”何森见他走来,不解地问。
他直直看向寒露,动了动唇:“我送姐姐。”
山路两旁的风景皆在未褪去的雨雾里氤氲,如同点在宣纸上的一点墨迹,沾了水,便晕化成犬牙交错的森林轮廓。
她原本抓住的是路与坐的座位的边缘,但因为下坡的路段占大多数,不知不觉她的手就抓住了他衣服下摆的两边。
在耳旁呼啸的风像是森林的呼吸,闻着都带着绿植的清新味道。
他在风里问她:“你还会再来吗?”
“嗯?”
她没听清,路与便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