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何森觉得她问得可疑,心中提起几分警觉心,“姚小姐为什么这样问?”
姚寒露波澜不惊地搬出自己早已想好的解释,慢条斯理道:“我今天来的时候,发现外面人手少了很多,就在想是不是别墅这边出什么事了。”
何森偏头打量她一眼,目光里仍有些猜忌,但却并未隐瞒,而是说:“别墅这边倒没什么事,是路家祖宅那边缺人手。”
他停了一下,“昨天是大先生的忌日,祖宅那边忙不过来,所以老先生就从别墅这边调了不少人手过去了。”
“噢,原来是这样。”姚寒露点点头,若有所思。
何森说完,便不再看她,一边带着她走进别墅内,自己却因为刚才的话题,记起另外一件事。
他盯着客厅中央贴着的路家的全家福照片,像想明白什么似地,道:“这么说起来——昨天还是小少爷的生日啊。”
姚寒露听得一愣,脚下的步伐也随即停了下来,“昨天是……路与的生日?!”
她忽然觉得脑袋有些晕,感觉有某种情绪流过她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和血管。它缓慢地渗透,让她如遭电击。
这种情绪无法假借词语限定,它既是缥茫的,也是具象的。
它是雨里湿透的白衬衫,是短发扎进毛巾里,被软化的触感;是冰凉的雨水,和吹风机里暖烘烘的风流;是他瘦长的手指抓住的衣角,是他把帽子轻轻盖落下,投在眼前的阴影;是钟表的嘀嗒声,是他赤_裸上身,暴露在阳光里的瘦痟的背脊,以及没有星星的夜晚,他无声的落泪。[注]
还是他说,“不要走。”
……
只见穿着裙子的女生匆匆忙忙地下山,惊扰道旁树林里偷憩的鸟,害得它们在空中闹腾起一片。
再回到坡道上时,女孩的身影已经完全隐匿在人看不到的角度,再看不见。
阿姨走到窗边,甩了甩自己手上刚洗过茶碟留下的水,心里感到奇怪,自言自语地说:“这姚老师才刚来,怎么就走了呢?”
无心的疑问被后脚到的何森听了去,他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顺着阿姨看的方向看去,“姚小姐走了吗?”
“已经走啦,刚才跟我打了个招呼就匆匆下山去了,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呢。”
被惊起的飞鸟掠过长空,飞过云聚云散的轨迹,有意提醒自己曾来过。
日光在二楼的玻璃窗上留下天空的倒影,路与立在窗后,他的身形覆盖上去,为玻璃上影子的黑色加深几分。
而他目光远随坡上那道身影离开,最后里面变成读不到光的暗邃。
*
姚寒露再度回到别墅时,何森人已不知道去哪了。
她一路无阻上到二楼的楼梯时,阿姨刚好从厨房出来,看见她,微微惊讶,问:“姚老师你回来啦?刚刚你怎么下山去啦?”
姚寒露举起手里的面包店标配的棕黄色纸袋,在空中扬了扬,“我刚刚觉得肚子有点饿,就下去买了个面包。”
“嗨——我以为怎么着了呢!姚老师要是肚子饿的话就跟我说啊,何必跑下去一趟,上山下山的多辛苦啊!”
姚寒露抱歉地朝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阿姨,我忘了。”
说完,她对阿姨微微鞠了一躬,“那我先去给路与上课了,待会儿再跟您聊。”
阿姨仍在身后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但她已顾及不上,也无心顾及。她小跑至路与房间门口,敲了敲,没人回应,她便自行拧开了门把。
门启了一小道缝隙,路与的身影先跃入视野之中。
他立在书桌旁,背对着她。穿着浅蓝色的短袖衬衫,低头单手正翻着什么。
“小与?”她先小声喊了他的名字,后才慢慢走入房间。
路与闻声,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神色无波地收回视线,好像不大乐意搭理她。
她靠近,等到两人的距离缩小到一定长度,便停下,歪头去追他的眼睛,问:“怎么啦?你看见我不开心啊。”
路与被她突然的靠近逼得后退了一步,他缓住,给两人之间留出足够多的空隙,过了一会儿,才顿顿地说:“姐姐迟到,不好。”
但视线仍旧不给她,耷着脖子,声音闷闷的。姚寒露看着,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