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陪笑道:“小的是二老爷差谴过来服侍二爷的,能服侍二爷,是小的的福份,哪能儿谈什么月钱?只不过,小的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一家十几张嘴,可都等着小的的月钱糊口呢。”
顾知慕道:“这不就得了?你得养家,爷不需要养家?你就给爷算算,这院里留几个人足够。”
顾行不明白顾知慕这是抽哪门子疯,不过他脑子转得极快,情知顾知慕打发人走的主意已定,不是他能阻拦得住的。
既然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肯定要走,回到顾家,怎么也能寻个更好的差事。
他一旦起了走人的念头,剩下的,哪怕是顾知慕的日子过得舒服不舒服,他可就都不管了。
顾行并不肯替顾知慕算帐,只是道:“要说留下多少人,端看二爷怎么想了,人手多,自然凡事都便利,可人手少,也自有人手少的好处。人一多就容易生事,就像现在,也不知道每天小的要处理多少琐碎。”
顾知慕横了顾行一眼,情知他是指望不上了。
他道:“你去姜氏那里领了月钱,自行谋生去吧。”
顾行:“……”
这不是耍赖吗?
他是这个院里的人,他的月钱,却让去二奶奶那里领?
二奶奶要是不给呢?他这个月就白做工了?
顾行道:“二爷,这万一二奶奶不肯,小的……”他干笑道:“小的一家老小,可真就要挨饿了。”
顾知慕道:“她不会不给的,你只管去吧。”
顾知慕又不傻,没有顾行给他出主意,他自己也知道这院里留多少人。
他大概算了算,花了半天的时间,只留下六个必不可少的人,剩下的全打发了。
阮柔服侍他来用午饭,顾知慕对她道:“我如今不事生产,手里又没有盈余,只怕以后日子会相当艰难。当然了,我当初答应过你,要护你周全,便不会弃你于不顾。”
阮柔低头没说话。
才不会一个半天的时间,这院子闹得沸沸扬扬,她早知道是因为钱的问题,顾知慕难以为继,所以把闲杂人等全打发了。
她也在琢磨自己的归处。
当初极力想要跟着顾知慕,是因为他是顾府的二爷。
顾府少了谁的吃穿,也不会少了他的。
可惜世事多变,顾家竟然分了家。
尤其顾知慕,虽说是个读书人,可读书并没给他带来肉眼可见的益处,反倒是因为大手大脚,把当初分家的银子全花光了。
以后呢?
阮柔很怀疑他能赚来钱。
就凭姜氏手指缝里施舍的那每天二两银子?
阮柔很是不以为然,不说吃饭了,就是她想买朵花,做身衣裳都不够。
她当初图的是过上好日子,可不想过得还不如从前。
顾知慕自嘲的笑了两声,对阮柔道:“当然了,我也不是非拉着你跟我吃糠咽菜,你要有好去处,我不拦你。”
阮柔肩膀一抖。
跟着顾知慕吃糠咽菜,她是一百二十个不乐意,至于好去处。
她还年轻呢,真要拿了身契,她又有手里积攒下来的存项,怎么过不是过?
阮柔打定了主意,却没当着顾知慕的面说死,服侍他用了午饭,自带着丫鬟回房。
都说患难见真情。顾知慕也是哭笑不得,就因为他说他没有维持这个家的银子,居然连辰砂都走了。
他自己磨着墨,默默写着大字。
因着把人都打发了,这院子就显得格外的幽静。好像从前那些夜夜笙箫的日子,是他顾知慕的幻觉。
不过安静也好,只有安静,才更适合他读书。
他写累了,有人送上一盏茶。
顾知慕看着那茶好一会儿,才道:“以后不必用上等茶叶了,只管学着姜氏,自己泡些花茶、果茶就是。”
有人应声是,顾知慕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余甘。
他问:“你怎么没走?”
余甘道:“小的打小就开始服侍二爷,如今已经十五六年了,若离开二爷,小的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儿。”
顾知慕呵笑了一声,道:“罢了,倒是我疏忽了。”
余甘从七八岁上就跟着他,今年也有二十三四,就因为长得少兴,自己都续娶过一回了,他还单着呢。
顾知慕不做伤春悲秋之态,对余甘道:“你留下来也好,总比那些人知根知底,也更值得我信重。等回头我给你挑个好点儿的姑娘,你先成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