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周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嬷嬷要是不忙,我请嬷嬷喝盏凉茶?”
这大暑天,人在日头底下略站一站,就跟身上着火了一样,实在不是个攀谈、叙旧的好地方。
苏嬷嬷点头,拉着二丫过来嘱咐了几句。
二丫拼命点头,唇一张一合,在心里默默记下苏嬷嬷交待下来要买的东西。
苏嬷嬷问她:“你可都记清楚了?”
二丫又在心里默背了一遍,道:“嬷嬷放心,我都记住了。”
苏嬷嬷微笑着夸奖她:“不错,不成想二丫倒有个好记性,这件事你若办得好,等将来你好了要学什么,嬷嬷保证好好的教你。”
二丫瞪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落到头上,她不会说什么感激的话,只狠狠点头。
苏嬷嬷让她去了,并没让元胡跟着。二丫年纪虽小,这城里也没京城规矩大,但该忌讳还是忌讳些。
顾知远却吩咐元胡:“你远远跟着,要是没事就算了,有事就帮一把。”
元胡点头应下,转身走了。
顾知远请苏嬷嬷去了附近的茶楼,两人要了个靠窗的位置,苏嬷嬷笑着道:“四爷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和体贴。”
顾知远笑笑,要了两盏茶。
一盏是红色的玫瑰饮,一盏是金黄的金桔茶,难得的是里头还放了碎冰,一口喝下去,冰意沁脾,多少暑热都煞透了。
苏嬷嬷向顾知远道谢:“还没谢过四爷给嬷嬷我一个容身之地呢。”
顾知远摆手:“嬷嬷客气,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苏嬷嬷笑笑,道:“二奶奶脾气温和,性情柔顺,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她待嬷嬷又如师如友,且又聪慧伶俐,倒是这些年我教过的唯一令嬷嬷得意的学生。”
顾知远笑道:“那是嬷嬷和二嫂有缘,若他日二嫂学成,倒是一段佳话。”
苏嬷嬷捧着碗盏,微微收了笑,道:“倒是有件难事,我不知该如何同四爷说。”
顾知远正了正脸色,道:“嬷嬷若有什么难处,不好同二嫂说的,只管同我说。”
苏嬷嬷瞥了他一眼,道:“怕是同四爷也不好开口。”
顾知远便明白了,这怕是她和姜知甜的私事。
他笑笑道:“嬷嬷阅尽红尘,勘透人心,要说有什么事能难得住嬷嬷,我不信。”
苏嬷嬷忍不住笑出声,骂顾知远道:“让你说得,我成老妖精了,什么阅尽红尘,勘透人心,不过是白比人活了一把年纪罢了。”
她轻叹一口气道:“要说这世上什么事最难勘破?唯一情字而已。”
顾知远故意挑眉道:“敢是嬷嬷遇着了合意的人选?这事倒好办了,大不了我替嬷嬷操办一场,必定让嬷嬷心满意足的……”
……出嫁。
他最后两个字虽没说出来,苏嬷嬷却也明白了他的戏谑之意。
真是的,自己这个年纪了,倒让他这么个小辈给戏弄了。
苏嬷嬷气得呸了顾知远一声,自嘲的道:“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说心如死水也相差无几,还能遇着什么合意的人?就是玉皇大帝站到我跟前,我都不屑多瞧他一眼。”
顾知远低声笑笑,没往下接。
苏嬷嬷使劲瞅了他两眼。
他还真能装糊涂,也真能沉得住气。
她叹了口气,道:“我说的不是我的事……虽说我和姜氏相识日短,可我是真心喜欢她。”
顾知远含糊的嗯了一声。
苏嬷嬷见他不接这个茬,索性挑明了把姜知甜和顾知慕的事一说。
她边说边觑着顾知远的神色,他对于顾知慕和姜知甜空有夫妻之名,却隔院而居这事,一点儿都不惊讶。
甚至对于顾知慕转了性,要和姜知甜做名正言顺的夫妻也没什么态度,反倒是听说姜知甜要托苏嬷嬷帮忙,他这才抬头,正儿八经的瞅了苏嬷嬷一眼。
苏嬷嬷是在御前服侍过的人,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过?
对于顾知远的这一眼只装没看见,微叹气道:“二奶奶心下摇摆不定,我能理解,只是这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让我去坏了二爷的一腔热忱,我这心里怪不落忍的。”
顾知远问苏嬷嬷:“听嬷嬷这话,您是胸有成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