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第一个箱子,放在箱子最上面的却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整个箱子里面弥漫着防蛀的干花的怪味,这衣服放在里面应该也已经有些年头,仔细看,浅色的衣服上已经有些斑点了。岳知否将这个箱子的合上,打开旁边的,里面全是卷轴,显然就是她要找的档案了。
她立即扯开卷轴,快速地翻找着,给拿出来的每一份卷宗都打上一模一样的记号。室内没有点灯,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她小心翼翼地翻动卷轴的时候发出的沙沙声。眼看着箱子快要见底了,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忽然,门边有了亮光。
门外的烛光映出一个黑影,那人站在门口,没有动,忽然笑了两声,道:“老朋友,好久不见哪。”
是韩退思的声音。
他语气懒懒的,带笑,似乎是喝醉了。
岳知否立即将所有卷轴都放回箱子里,盖上箱子,轻轻跃起,踩着书架,一跳,稳稳地蹲在了房梁上。
第2章 故人旧物
韩退思慢吞吞地推开了门,他还穿着一身黑色卷红边的礼服,他托着烛台,缓缓地走到了屋子中间的箱子前。他放下烛台,慢慢地笑了几声,低着头,望着其中一口箱子,说道:“老朋友,真希望你如今还好好地活着。”
岳知否躲在房梁上,没有作声,看着韩退思将地上的一口箱子打开,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件白色衣服。他立在原地,望着那件衣服,面无表情,愣了好一阵子,箱子里的干花味道很快扩散,整间屋子里都是那种陈旧而刺鼻的香味。他忽然大笑起来,拿起那件衣服,看着它,道:“我真希望你现在还活着,希望你能活着看到这一切,看到器重你的先皇急病驾崩,看到白玄那个老不死的被押往西疆,看到你们的靖安司被我杀得一个不剩!”
韩退思向来是个沉着冷静之人,平时的他,总是沉稳而优雅的,岳知否躲在梁上,看着他对着一件发黄的衣服,大嚷大叫,又哭又笑。岳知否看着那件陈旧的白衣,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了一个故人的身影。漫不经心的态度,似笑非笑的神情,半真半假的言辞,看他像是醉着,又似醒着,永远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白维扬。
丞相白玄的第四个儿子,丞相下江南的时候留下的风流债。白维扬被带回京畿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岁。小的时候因为一件事情,他被先皇视为未来的国家栋梁,被当时素有神童之誉的韩退思视为眼中钉。五年之前的中秋,白维扬深夜在京畿城郊的烟雨湖泛舟赏月,自此踪迹全无,一去五年,音梗信杳。
在他走的五年间,先皇急病驾崩,继位的新皇帝很快就在韩退思的帮助下借故把两朝元老白玄发配边疆,丞相府靖安司被韩退思手下的上京卫围剿。
韩退思安静了下来,看着面前那件发黄的衣服,忽然抽出佩剑,一下一下将衣服捅得破碎。“为什么你不能等到现在,看着我一点一点将你拥有的所有都毁掉!为什么!为什么——”
那件衣服已经成了碎布,他又拿起箱子里的一个琉璃镇纸,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镇纸顿时摔得粉碎。接着是箱子里的一株近四尺高的红珊瑚,同样地一摔,无价珍宝化作齑粉。接着是一卷《乾坤泻玉》,他咬着牙撕扯着画卷,画卷上浮动的红霞,连绵的群山,一寸一寸地断开……这个消失了整整五年的人留下的所有珍宝,很快就统统毁在韩退思的手中。
岳知否知道韩退思和白维扬有恩怨,但从来不知道韩退思恨白维扬到了这么一个程度。毕竟,白维扬她见过,后来的他,不过是个只会吃喝玩乐醉生梦死的纨绔,远不值得大权在握的韩退思如此憎恨。
岳知否看着一地的狼藉,忽然间,发现了碎片之中,似乎有几个小小的纸卷。
韩退思显然也发现了地上这些纸卷。他拿起一个,打开,上面端端正正写着几个字——“斗不过我”。这个纸卷出现在琉璃镇纸碎片的旁边,似乎是藏在镇纸里面的,韩退思将镇纸摔碎,纸卷就掉了出来。再看,红珊瑚碎片的旁边也有一个纸卷;《乾坤泻玉》的残卷里,也藏着纸条……刚才被韩退思摔碎的每一件珍贵藏品里面竟然都收着这样的一张纸,似乎是它们的原主人早就藏在里面的。
把这些纸条上的字连起来,竟然是一句话。
“斗不过我,就只好拿我珍爱的物品出气。你的本事,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