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露慌乱地跟陈言解释自己在昆明,但是过程一言难尽,回北京再详谈。
陈言在电话里咆哮,说你别回来了,我不要你了。
最后是老作家的爱人接过电话,说小伙子,别闹了,来接你女朋友吧。
在老作家家里,陈言抱着陈白露说以后咱们离影视圈远远的,永远不跟他们玩儿。
陈白露说我是学电影的,这是我的事业啊。 陈言说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以后你的事业就是跟我在一起,我会特别特别努力,靠自己也行,靠家里也行,反正会做得很牛 ×,给你买包买衣服,带你周游世界,你自己工作能赚来的所有享受,我都给你。
~6~
这一段故事,是陈言把陈白露安顿在床上睡好之后,悄声在厨房的水槽边告诉我的。
陈白露的笔记本还放在厨房的矮凳上,我想象着她边煲汤边写作的样子,想到她在几个城市之间徒劳地往返奔波,我怒火中烧。
“你打算怎么替她报仇?” 我以为会得到一个血腥暴力的回答,但是他向后一缩:“我和陈白露都觉得这件事还是快点儿翻篇儿比较好,毕竟不光彩。”
我震惊。“为什么不光彩?谁不光彩?” “陈白露是个姑娘,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那一刻我无比失望,要不是怕吵醒陈白露,我一定喊了出来:“亏你是在英国读过书的,满脑子名声、光彩、忠孝节烈,你是不是还希望她裹小脚啊?”
“ 你满嘴胡说什么 呢?我把 姓王的搞倒也不 难, 可是难免 会传出 去。她一个女孩,还没出道就搅进这种事里,这叫黑历史,以后想抹掉都难!”
我压低嗓音朝他喊:“她是受害者呀,为什么会成为她的黑历史!” “你相信她是清白的,我也相信,除了你我,还有别人吗?杨宽也算一个吧,还有第四个人吗?路雯珊会怎么说?路人甲会怎么说?乖乖回你虚拟的小世界里,现实不是你想象的非黑即白,你要懂得妥协。”
我气得浑身发抖:“陈言,我真是白认识你。你的女朋友受人欺负, 而且还是这种欺负,你竟然要妥协。好,你去翻篇儿,但她也是我的朋友,这件事在我这儿翻不了篇儿。你的现实世界我不懂,但我知道写一个剧本有多累多难,要是有人骗去我的本子,我能和他拼命。”
“你别插手这事儿,你那双Q,帮忙就是添乱。” “好。”我点头,“我不添乱。” 拔脚就走。包放在卧室,我推门进去,以为陈白露已经睡着,但她穿着一件乳白色的睡袍,盘腿坐在床上,眼睛安稳地闭着,头发顺从地披下来。
我愣了一下。“你没睡?”
她睁开眼睛,满眼血丝。
“在飞机上打了个盹。” “你在干吗?念经?” 她抿嘴一笑。“刚才做了个噩梦,明知道是在梦里,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急得没办法,就念阿弥陀佛,果然醒了。” 我叹口气在她床边坐下:“白露,这件事呢,你就当作走路不小心踩到狗屎,鞋子扔掉就算完事,不要太烦心。权当长教训了,以后不管多么硬的交情,都要先签好合同。”
“哎——”她笑了,“你来教我怎样工作,好不习惯哪。” “好,我没有你聪明,但我可干不出没有合同就动笔的事,亏你是科班出身,你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陈白露垂下眼睑沉默了很久。 “你知道这件事给我的打击,倒不全是十万字的工夫都白费,规范的流程是怎样我难道不懂,还是我面慈心软不敢提合同?这世界多脏啊, 尔虞我诈、过河拆桥、恩将仇报、落井下石,能用真心的地方,我就愿意用真心,没想到我一片真心对人,人却辜负我的信任。”
我握住她的手:“有的人根本不值得你用真心。” “可是我怎么判断呢?”她抬起头来,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我怎么知道谁会用真心对我、谁会辜负我?从前我还有自信,现在出了这种事,我不敢再这么想。”
她脸上的神情是掩不住的失望,我低头想了一会儿,心想这件事虽然恶心,未必能把陈白露逼到要念佛才从噩梦里走出来的地步,别说精干如她,就算是我,也不至于。
“陈言说你不想追究了?”
她没说话,半晌说:“他说,息事宁人比较好。我呢……我不想再看到那人的脸。就这样吧。”
最怕真心被辜负。我懂的。 我在心里打定主意,并且不想告诉她。 “我走啦。” 她边点头边茫然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