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在这个家庭无异于投向平原的□□,炸裂出冲天的火花烟云,正躺在屋里关注着外面动静的傅荔之一时不察被针扎伤了手指。
殷红的血滴从指间涌出来,落在被褥和未完成的小裤上。
绽开朵朵红花。
她收神抬眸,摸着一双没有知觉的腿,像梦醒般看着屋门,等待下一刻它打开,便会与那久违的面孔重逢。
然后将一切都做个了断。
“喝、喝杯水吧。”
胡安妹惴惴不安地端了个玻璃杯来,轻手放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叮”声,将客厅里其余两位正沉默失神的人唤了回来。
“谢谢,”他的手粗糙不堪,局促地拿起来小抿了一口,“荔之,这些年……你跟女儿过得还好吗?”
客厅只开了一盏暗黄色的顶灯,将气氛烘托的压抑阴沉。
轮椅上围着披肩的女人静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半垂着眼皮道,“你妹妹每年都来这吃喝,我们过得怎么样,她没跟你说吗?”
话里夹枪带棒,实则是两人一贯的相处方式,这样说话,常砾岩反而安心自在,他低笑,语气放松了些。
双手放在膝盖上,他带着笑容想要开口,“就是我妹妹……”
“你来干什么!”
大门没来得及锁,众人心还集中在这边,不知何时屋里已经进了人,闻声望去,正是背着包回家的常烟。
她杏眼瞪大,纤细的手颤抖地指着沙发上笑意盎然的男人,“谁准你回来的?谁让你坐在这说话的?”
常烟当初叫连迟去查他的下落,事后辗转反侧了好几天,却还是退缩叫停。
谁知那人今日竟然端坐在面前喝茶,跟个笑面虎似的打招呼,就像从来发生过那些事,发妻和女儿受的那些罪就像是不值一提的笑话。
常砾岩着实太久没见她,记忆里女儿还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垂头丧气地跑过来跟他说,“爸,我自行车被人偷了,你再帮我买一辆行吗?”
人老了总是怀旧,当初说走就走的干脆,现在想来竟是唏嘘不已。
他站起身,张开双臂,“来,女儿,让爸爸看看。”
怎么会有人像失忆了一样,可以背负着所有得罪重新站在受害者的面前,常烟眼底积蓄着眼泪,拼命控制着不要流下来。
她红着眼眶,刚才在家里闹脾气的委屈还未曾消退,留到现在就成了加倍的难过,也不顾常砾岩毕竟是长辈,将心内怨愤全盘托出,“我早就没你这个爸了,你跟别的女人抛弃妻女时想过我们吗?我跪在姑姑家借钱的时候,你在哪呢?我被那些放高利贷的指着脑门辱骂的时候,你躲哪里去了?”
“要不是我妈犯傻,怎么会跟着你这个懦夫那么多年,她不甘心,陪你吃糠咽菜,娘家都被闹得不理她了,你做什么了?”
眼泪最后还是没能等到无人的角落,它们肆意的奔涌,浸湿了她的脸颊。
那声声悲泣的控诉,在夜晚显得格外大声,胡安妹下意识关紧了大门,紧张地望向屋内拔剑弩张。
从二十岁辞了供销社的工作,常砾岩跟别人倒卖牛仔裤,后来卖茶叶,开酒店,办美容院,三百六十行他做过一大半,最后赔的一无所有,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处。
尤其是被记忆里乖巧的女儿抖落出来,他脸立马青一块白一块,颜色变幻,在不顾父女情分,更忘了今日前来的目的。
“闭嘴,你不就是找了个有钱的老公吗?就可以跟你的亲爹呼来喝去了!”
“死丫头,当初你就不听话非要花大价钱学画画,你奶奶说的没错,就是个破烂赔钱货,出生的时候就该掐死。”
“自从你出生老子生意就没顺利过,早说了是你碍我运势,你亲妈都被你克的断了腿,你还有脸在这里指责我,老子今天不揍你……”
他常年浸淫饭局,跟狐朋狗友好的不学坏的学,腌臜话满肚子转悠,以前在家里也是气有不顺冲着孩子老婆撒气。
可他大抵是太久没进这扇门,没想过自己老做派而已,竟然遭到了不同的待遇。
水晶果盘实打实的力气砸在他后脑勺,钝痛使人头晕目眩,可惜果盘脆薄,没能重伤。
他捂着已经湿润的伤处,猜也知道已经流血破皮,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身后,轮椅上方才还平心静气的傅荔之,此刻已经气急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