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今天打了她,长辈们也只有息事宁人的份。
瞬间之后,我被自己这充满戾气的想法给惊住了。
自从知道自己将要入宫后,我心里总是压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怒火,但无论怎么样,那是我的事,不该向一个无辜的人发泄。
我的心情再次陷入低落,而那时的我也并不知道,那个被我不友好对待的十七娘,将会是大周朝未来的皇太后。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过一天算一天吧,我抱着这样消极的想法只带了两个包袱就入宫了。
离别那天,父亲只有殷切的嘱咐,母亲眼里有不舍,但我想,全家应该都为这件事而高兴,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做出伤感模样。
皇后的诚意足够,一入宫我就是正五品的美人,并且住所离甘露殿不是很远。
我暗暗猜测,皇后如今在侍寝一事上已经没有了优势,既是为了贤名也是为了能拉拢我家为她的儿子齐王争取支持,所以就选了我入宫。
在我家,我母亲也在过了四十岁后就很少与父亲同房了。
所以这几年我的庶出弟妹都有四五个了。
现在只要一想到我也成为了一个妻子讨好她的丈夫用来解闷的玩意儿,我就恨不得烧了太极宫。
但我想错了,召我入宫的并不是皇后,而是天子。
这是他告诉我的。
入宫一个月后,我第一次去甘露殿侍寝。
那时候是冬天,天上飘着小雪,我坐在摇摇晃晃的羊车里一遍一遍回忆嬷嬷的教导。
她说的很直白,用身体把陛下伺候的舒舒服服,我听了差点吐了。
谁他娘的稀罕!
我坐在寝殿里忐忑不安,等待着陛下的到来。
安静的殿内只有明晃晃的灯火和石柱般一动不动的宫人,不知过了多久,我都想直接躺在地上睡觉了,忽听得有宫人进来对我道:“美人娘子,陛下将至,快随奴去门口迎接!”
我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忙跟着去门口,冷风阵阵袭来,我狠狠打了个哆嗦,然后远远的看见御驾来了,忙屈膝行礼。
我低着头,只看见一双黑色的皂靴出现在眼里,有一道低沉中带着沉闷的声音道:“免。”
我在心中默默吁了口气,仍旧恭敬的垂首静立。
陛下看也没看我一眼就往殿内而去,我也赶紧了上去。
他坐在榻上并没有理会我,而是摩挲着手里的玉佩慵懒的靠在隐囊上,我悄悄抬眼打量他,却发现他满脸的阴霾,阴森的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
这让我吓了一跳,或许是低下头的动作太引人注目,陛下把锐利的目光投向我。
他身前的王大监温声道:“大家,这就是出身崇远侯府的张美人……”
我也很识时务的跪下行大礼:“妾张氏,拜见陛下!”
接着他让我起身走近些,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大周朝的皇帝,我的夫君。
虽然年过四旬,但看得出他保养的很好,剑眉星目,宽肩窄腰,并不是我以为的那种沉浸在酒色中被掏空了身子的老男人。
不管怎么样,至少在外貌上我感觉安慰了不少,在他仔细的打量我的时候,我居然还在想或许早生二十年,知道要进宫我一定会欢喜的找不着北。
陛下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与我说起了祖父,说很欣赏祖父的才华,称赞他是当世画圣,而且正是因为知道祖父有一个善作丹青的孙女,才会下诏聘我入宫。
这与我之前的猜测不相符,但我也松了口气,只要我家不被皇后利用卷进夺储的旋涡里就好了。
那一次侍寝并不顺利,或许是我太青涩太紧张了,无法在第一次见面的男人面前风情绰约的表现自己。
我能看得出陛下有些不高兴,他也尝试过对我耐心一些,但我始终无法坦然面对那种事,只过了半个时辰,他就让人把我送回去了。
狼狈的离开甘露殿时,我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一面是庆幸躲开了,一面是担心陛下会不会迁怒我的家人。
那时我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一个更大的问题。
身为一个妃妾,我的任务就是服侍陛下,如果没有帝王的宠爱,冷冷清清的过一辈子也没什么,这样的女人在后廷多不胜数。
但我的出身和容貌摆在那里,陛下已经把我忘了,但皇后没忘,其余的女人也没忘。
世人要么捧高踩低以彰显自己的了不起,或者是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教导。
在第二日拜见皇后时,我就充分的体会到了来自女人的恶意。
这里的确是个恶臭之地,一群打扮的精致美丽的女人说起话来简直比茅坑还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