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说得十分凶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安东尼却感觉自己的心里有点发闷。就好像是他手里那个被捏扁的铁盘，皱巴巴的滚成一团。他看见东方苒苒缩着脖子可怜兮兮的滚到一边，蹲在离他最远的角落里，耷拉着脑袋。
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似得。
心底涌起这个念头之后，就无论如何也磨消不去。安东尼再看东方苒苒时，也感觉对方实在有些可怜。
实际上，东方苒苒表面上可怜兮兮的害怕着安东尼，心里却在微笑着问候对方的十八代祖宗。她还没有问候完，安东尼突然走到了她的面前！
东方苒苒吓了一跳，几乎要立刻跑开！她捏着衣角，战战兢兢的想：难不成半兽人还会读心术？安东尼知道我暗搓搓扎他小人的事情了？
“喂！那个…我上次看见你和老板在写什么东西——你们写的是汉字吗？”他的表情十分凶恶，但是话说出口却有几分别扭，眼神躲闪，没有直视东方苒苒。
东方苒苒感觉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记得安东尼一向是最讨厌她和李乐凑在一起讨论那些书啊什么的，今天居然会主动问起他们的学习情况？
天上下红雨了？太阳打东边出来了？
她透过厨房的窗户，看了看外面仍旧晴朗的天空，神色有些古怪：“是在写汉字，怎么了？”
安东尼瞥见她古怪的脸色，脸上的别扭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转身继续洗他的盘子，冷冷的说：“关我屁事！”
东方苒苒顶着满脑壳的问号，既感到莫名其妙又有点委屈。她又哪里招他惹他了？本来就不关安东尼的事情，他不是在说废话吗？
晚饭时间。
安东尼和东方飘在外面院子里吃饭，东方苒苒和李乐在里面屋子里吃，一边吃一边用各种不同的语言交流——东方苒苒发现所谓的大夏国语言，其实就是中文。而奥丁王朝的语言，其实也就是英文。这两种语言她学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的压力，甚至因为年代的缘故，东方苒苒说起这两种语言来，甚至比李乐更加有韵味。
她真实需要学习的，全都是那些异族语言。
安东尼蹲在院子里；屋子里为了通风，并没有关门。他看见东方苒苒端坐在椅子之上，手里拿的也不是刀叉，而是两根细长的木棍——这东西他以前也用过，据说是第九层的贵族才会使用的东西，结果连饭都没有夹起来一粒。
但是东方苒苒就用得十分熟练，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筷子，想夹什么就夹什么，动作漂亮而迅速，没有半点笨拙。她吃几口饭就会停下来和李乐说几句话，浅粉色的菱唇一张一合，隐约露出小截鲜红的舌尖。
他们说着安东尼听不懂的语言，语调抑扬顿挫，听起来像是某种遥远的古老歌谣。
偶尔，老板还会被东方苒苒逗笑；安东尼从来没有看过李乐那样的笑容，里面全然是长辈对晚辈包容的温柔。就连他一个男人，都觉得这样的老板，实在是…太吸引人了，好像是星辰浸进海里。
越看，他就越加捏紧了手里的勺子，嘴里的饭菜也显得有点无味。
安东尼看了看蹲在自己对面吃得十分香甜的东方飘，忍不住问：“你知道老板和…和苒，在说什么吗？”鬼使神差的，东方苒苒的名字到了嘴边，被他简化成了一个字，透着几分温存的缠绵。
东方飘刨饭的动作停顿片刻，他的注意力停留在安东尼对东方苒苒的称呼上。但他也只是沉默了片刻，就继续若无其事的咽下饭菜，说：“精灵语。”
安东尼问：“精灵语？不像啊，我以前听过那些精灵说话，好像不是这个调调。”
东方飘抬眸瞥了眼屋里的一男一女，少女有着他无比熟悉的面容，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他不熟悉的。
他抹了抹嘴，说：“苒姐和小叔用的是古精灵语，这种语言就算在精灵族里面，会讲的人也不多。”更何况是在第一层这样的流放之地，还会来什么高贵的大精灵吗？就算来了，也绝不是安东尼这样的小角色可以接触到的。
安东尼出了会神。
等他回过神来时，东方飘已经连他的碗都收走了。但是这一次，安东尼出奇的没有发火。他忽然间有点难过——哪怕是现在，他仍旧记得东方苒苒第一次来到他身边的模样。
那时候她被流民摁在地上，白皙的脸庞沾染了脏污，那双眼睛却干净得像是星星。虽然安东尼听老板说过，星星只是看上去亮一点，实际上并不干净。但他匮乏的知识量，在那一刻也想不出另外的形容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