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拉了拉段河,想叫她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毕竟段沁刚刚死里逃生。
但段河没理小舟的劝阻,继续冷着脸说,“下次要再想死就跳楼去,割腕死了不人,别搞你小女孩的那套唯美主义,没人想看。”说完她转过身去。
“你以为你就比我好到哪儿去了么?”段沁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像吐着信子的蛇那样令人不寒而栗,“你还不是像块口香糖似的黏着一个已经结了婚的女人献媚卖乖,寒碜又恶心,人家搭理你了么?我起码比你正常。”
“不是......”小舟本能地想要反驳。
“说你了么?”段沁讽笑,“少自作多情了。”
“你最好今天就死在这儿。”甩下这句话后,段河拎起包大步冲了出去。小舟跟着追出去。段河乘电梯下楼,到地下车库取车,把车开了出去,小舟开车跟上。段河把车开得很快,在城市的车流中横冲直撞,小舟必须拼尽全力才能跟上。最终,段河在湖边把车停了下来。
夕色如一匹宽大的绸一般,柔软又温暖地铺满湖面,所望是无涯。
这是北市最大的湖了吧,一眼看不到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海。也正因如此,这片水域,被北市的人们称为亚海。
小舟下了车,跟了过去。
碎石子的湖岸上,段河脱了高跟鞋,光着脚走在上面,弯腰捡起一枚一枚的石子,朝水里掷去,湖面上于是咚咚咚地弹起了琴。
小舟隔着几米看她,最终她停了下来,就地坐下,小舟走过去,隔着几尺的距离,在段河身边坐下。
她的侧颜上,停留着这个城市黄昏之时缱绻的夕光。
“是杜佳苒的妈妈。”她的声音听起来没了先前在医院的戾气,柔软如水色无边。
小舟点了点头,原来刚刚是她想错了,以反驳的方式急着承认,揽下罪名。如今人家亲口说说的不是你,是别的人,别的结了婚的女人。小舟笑了。
段河屈膝抱着腿坐着,下巴抵在膝盖上,头发挡住神色,说,“你回去吧,奚轻舟。”
小舟坐着没动。
段河也不再说话,保持姿势坐着。两个人一起等待着夜色像打翻的墨水瓶那样从天空倾斜下来,染深了湖水。
沿湖的路灯亮起,像一只又一只窥伺的眼睛。
小舟起身,转身往回走,段河以为她回去了。没多久脚步声又响起了,小舟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两罐啤酒。这时电话在包里响了,小舟接起简单说了几句,挂断又放回去。她坐回段河身边,仍旧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把一罐啤酒从地上向她滚过去,但坎坷不平的湖岸,在那罐啤酒滚到一半的时候,阻止了它继续向前。
段河伸手,把那罐啤酒够了回去。酒液顺着喉咙流进身体,整个人说不清是更清醒还是更糊涂。
“你丈夫的电话?”
“嗯,我说我和玲安在一起。”
“我听见了。”
段河很快就喝完了那罐啤酒,小舟把自己的那罐递过去,“我的还有。”
“回去吧,轻舟,你的安慰已经够了。”
小舟站起来,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她是侧对着小舟的,头发挡住脸颊,小舟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把垂下的头发拢在她的耳后。在夜色与灯光纠缠不清的朦胧里,她的神情看上去是那么脆弱,那双眼睛,似乎再动一动,就要落下泪来。她在小舟的手里犟一犟,挣扎着要别过脸去,小舟没让她得逞,捏紧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她先是想要推开,但渐渐地就顺从了,慢慢地有了回应。她抱住小舟,紧紧地箍住小舟的背使小舟贴着她。小舟很快就变成了被动,在她的怀里被她压到了地上。
“啊!”小舟轻轻叫了一声。
段河停下来,小舟把那块硌着自己背的石头摸出来给她看,段河无奈地笑了一下,拉起小舟,走向停在一边的车。
在密闭的空间里,在无人的僻静里,在幽暗的朦胧里,终于彻底回不去了。
两个人的呼吸,两个人的味道,两个人的皮肤与肉体,眼神与表情,似乎都被打碎了,又被融合在了一起。她感受着她,回应着她,抓紧了她,深入她。
终于。
在这个七月的晚上。
这些天来忽远忽近的暧昧,时喜时悲的牵挂,半推半就的回应,终于以罪行的方式,显出魔鬼的面目,一切空幻,都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