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成功了吗?做着徒劳无功的事,现如今还白搭了性命!若不是陆家在汴京的远房亲戚无意中得知你的境遇,只怕我们都被你蒙在鼓里,任你一个人自生自灭,客死异乡吗?”
兄长痛心,小时候弟弟调皮,四处捣蛋,可头脑却是一等一的聪颖,早年识字,通读五经,整个平江再找不到比他更聪明的小孩。
他虽性格木讷,也是对这个弟弟处处疼爱,有吃食第一个给他,有好看舒服的衣料他也不抢。当初让他一个人上汴京游学时,是多么恣意张扬的少年郎啊!
少年按下眸光里的情绪,只说:“我对不起父亲、母亲还有兄长,我只悔我这身子撑不到最后。”
“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你对不起你自己!兄长这就带你回平江,回去家里,你一定能好起来的。相信兄长,相信兄长。”少年偏头看着他,虚弱地笑着。
他的兄长已经开始语无伦次,少年费力抬起手,扯着兄长的衣角凑到他脸上,他想给兄长擦眼泪,手却止不住颤抖。
“弟弟还是第一次,见到阿兄哭。弟弟的衣服脏,不如你的干净,阿兄把头低下些,弟弟够不着。”他叫自己阿兄,像小时候追着他带他去街上游玩一样,喊他阿兄。
他的兄长从床沿滑下去坐在地上,把头靠在少年的床榻,呜咽着看他。他的衣服哪里干净,一路北上,衣服又是汗又是土。只不过是自弟弟病后,无人照顾,他一个人倒在榻上,连衣服都没人帮他换,没人帮他换啊!
宋蛮在一旁看得心里难受。
“阿兄,抱歉。弟弟怕是回不去了。”
少年盯着房梁,枯瘦的眼眶中泛出亮晶晶的水光,他的眼珠艰难地转动,渐渐转到宋蛮的位置,他笑自己,怎地竟看到个美丽的女子站在他的屋子里呢。他陆清野洁身自好二十三年,没想到临死前潜意识里想的居然是这般旖旎之事。
宋蛮和他目光相接,那个眼神像是看到自己了。她吃了一惊,不由上前一步。只她知道,少年不会死,他会在八百年后又出现。
少年看着宋蛮,好像不是幻觉。
“阿兄,屋内可是有一女子?”
少年的兄长环视四周,四下无人,他知道弟弟这怕是时日无多了。他把脸贴到少年的手背上,一双泪眼无声地看着弟弟。
如同天光乍裂,宋蛮在某个时刻好似捉住了少年的面貌,那模糊的面容突然清晰了一瞬间,她没有看清。
她醒了,还在飞机上,陆清野坐在身旁。她摸了摸脸,指尖所触是湿润的,不知是汗还是泪。
陆清野在假寐,他找回了久违的记忆。九百年前,行将就木之际,他看到了宋蛮。不会有错,他分明记得她的眉眼,那么漂亮的姑娘,看过一眼就不会忘。
只是他曾经以为那不过是临死前的幻觉,是他的回光返照。沉睡之后,即忘得干干净净。
简易蹲守在宋蛮的卧室等她回来。
屋内没开灯,宋蛮猝不及防被她吓了一跳。
简易扑上来,大力抱住宋蛮,狠狠地拍着她的背,大笑:“我们宋宋终于嫁出去了!”
宋蛮被她拍得吐不出气。
“请客!必须请客!”
“请客是可以的,不过你得帮我个忙。”宋蛮挣开她,小声补充,“不能叫他知道。”
都是秋季,北京和敦煌差距却不小。北京还留有一丝秋后老虎的热度,蚊虫也未消失干净,这种天,穿多了热,穿少了冷,尤其有北方的风一吹,更是叫人不知穿什么好。
法国梧桐树还绿着,丝毫没有入秋的迹象。树梢上的小叶子在风里打着旋落下来,灰尘都是亮晶晶的。
A大的新生刚入校不久,有了新鲜血脉,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今天有学院开设的考古学专业课。本来是陆清野的课,只是他出差频繁,前两周的课由别的老师代上。所以开学第三周,大一新生们才正式迎来了第一节本校男神的课。
所有人都很兴奋,早在开学之前,他们已经听闻了陆教授是如何如何的受欢迎。
教室满满当当全是人,这其中有别的专业来蹭课的学生,也有凑热闹的研究生。
以及宋蛮。
宋蛮和简易坐在最后一排,拿了两本专业书挡住脸。简易抢回书:“挡什么挡,又没人认识你。”
“不是,我这不是挡皱纹吗,比不过这些十七八岁的小朋友年轻。”宋蛮用气声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