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国荣昱公荣景,征战沙场,身经百战而无损,精于谋略,位极人臣而身退,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其际遇,令人欣羡,其谋略胸怀,令人折服。童昭堂自幼视其为偶像,未曾想此生无缘与其相识,却与其后人邂逅于此地,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她是名门之后,她的身体里流着名臣的血液……童昭堂端详起荣清风的脸,怜惜在他心头悄悄蔓延。然而,情绪的所有转变都潜在他的眼底,悄悄完成,他的神情,没有起过分毫的波澜。
荣清风感觉到了他态度上的变化,怯怯地,她盯住他的眼睛,想为自己的判断和感觉多增添一分肯定。
手指再一次拂过她的脸颊,很慢,很慢……感觉到怀里人儿的身体又绷紧了,童昭堂意味深长地看了荣清风一眼,便将她轻轻放下了。
身体触到椅子的一刻,荣清风眼中全是童昭堂最后的那一眼。
他要走,不要!堂上武将,只有他,同是武职,却不粗鄙,尤其难得的是他尊重名门之后,换做他人,只怕会因为她身上背负着名门光环而益加凌/辱。以后能否碰到他这样的人很难说,可只要有一次碰不到,她就必定自尽在这异国他乡——再也见不到亲人,再也回不了家了!
来不及多想,荣清风伸手便抓了过去。
刚好,捉住了童昭堂的衣角。
如果,与他再无一点牵连,她就什么都说不出了,可是,现在,她扯住了他,戎装上金属的冰冷却像一道无形的厚墙,将她与他隔出许多距离,好像,他的心就是那金属的温度。
但是,童昭堂的衣角和连同衣角一起定住的身形给了荣清风勇气。
“带我走。”她轻声说,不像在恳求。
“先给我一个理由。”他命令,像对待手下的士兵。
他降低温度的语气并没能驱散她的勇气,荣清风抬起头,看向童昭堂宽阔的脊背,仿佛,能透过那严密的戎装看到他的心,看见他的眼睛。
“我担心不能碰到比你更好的人。”堂上的一幕幕彻底击碎了她对“妓/女选择”的幻想和闺秀的天真。她不想被留下!
这个理由说出以后,连荣清风自己也觉得太过简单,可这个理由是她刚刚唯一能想到的,顾不得能否让童昭堂满意,总要说出来试一试。
背向荣清风的脸挂满了黑线,童昭堂心里在想:你是真的不会说谎吗,居然丢出这么一个让人头大的理由,我又没开接管落难女子的衙门!
“求你!”荣清风的心里有千万种害怕,对童昭堂有千万个恳求。万语千言,却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连同她给出的理由在童昭堂的心中卷起千百道涟漪。
自己尊重名臣之后,别人未必尊重;自己不想轻薄了她,别人也许根本不在乎。既然如此,自己还是收留她吧。就在荣清风等得快绝望的时候,童昭堂终于在心中说服自己接管她。
他回过身,没有去看荣清风紧张而期待的小脸儿,而是盯住自己被捉住的衣角。
荣清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举止的不妥,连忙收回手,紧张地低下头,心中拼命地祈祷童昭堂不要不管她。
看着她慌乱匆忙的动作,童昭堂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只是不想扯回衣服的时候害她重心不稳跌倒,才以眼神暗示她收回手而已,没想到会让她这般紧张。
“睡吧,明天带你走。”
荣清风再抬头的时候,原本站在身前的人已经躺到床上去了,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块垂到床沿下的衣摆。
荣清风看看开着的窗子,又看看那块儿衣摆……
很久了,那块儿衣摆都没动过,他睡着了么……荣清风抱住双臂,很轻很慢地搓着,生怕发出大一点儿的声响搅扰了他。
“要共处一夜呢,一定不能惹他不高兴,要是他反悔了,自己就要继续留在这里了……就会死了……”
看着紧紧缩在椅子一角,入梦了还在喃喃着心底恐惧的人儿,童昭堂心头一紧。看到未关的窗子,他走了过去。他并非不懂怜香惜玉,只是,没有养成习惯。
第6章 小小麻烦
当整栋楼院真正寂静下来时候,绣房里床沿上的衣摆早已变为白色。
童昭堂又看了一眼绣榻上的人儿,确定她的被子盖得很好,才将窗子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