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托自有所求,官场多年,等价交换才是利益的重码。
安云沉扬笑,“既是大人开口,安某自然不会推辞。”
那边是重情重意外表下的虚情假意,另一边则是依依不舍,难以离分的真情。
“师傅要走了…”
那名被派黔江的巡抚已经上了官车,凌师傅虽然有安云沉帮衬,但也知道自己人微位轻,不好让一个正三品官员等自己太久,平白给安大人添负担。
大手将唐云芽的肩膀捏了捏,他深深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师傅…”
唐云芽着急,攥着布包开了个小口,拿起那截玉想往凌志筹手里塞。
“师傅以前曾给你说过,做人如做菜,端正有方,不可生不该加的歹意,这样才是一盘好菜一个好人。”推开云芽的手,凌志筹说严肃的语调软了下来,语重心长,多为一位长辈对晚辈的关切。
“师傅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为师找到了你师伯安顿下来,就会给你写信报平安的。”
他看了眼唐云芽手中的碎玉,“这玉就算是你捡的,若要知道主人也得先给了那主人瞧一瞧,主人若当真不喜送于你,你便要记得给你碎玉之人的恩情。”
“师傅…”
手被凌志筹推回来,被□□一顿的云芽只能呐呐回了个,“徒弟知道了。”
其实不外乎,云芽没有什么东西好给师傅的,只有手中一截断玉,想得也不过是如果路途有差错,师傅好歹还能有个物件傍身。
最后却好心办坏事。
马夫开始催得急,凌志筹纵然有再多不舍,也得快些上马离开。
他眼角的泪打湿了脸上的胡子,看着失落的云芽,只能叹口气,对她交代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擦擦脸上的泪,顾不得拉着自己袖子哭的稀里哗啦,却死咬着下唇不肯发出丁点声音的云芽,凌志筹狠心抽开袖子朝着空着的马车走了去。
天涯路远,这诺大的长安城瞬间又变成只有自己一个。
低头咬着自己的手,泪模糊了双眼,唐云芽不敢回头去看凌志筹,心中有多不舍就有多难过。
踏入长安那一刻,她认识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但是真心对她的只有凌志筹一人。
将自己毕生所知毫无保留的教给她;第一月的工钱先拿去给她买了衣物;照顾她护着她,怕她受委屈,做的事情自始至终都为了她着想。
从前种种像是走马灯从自己面前闪过,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多月,可是他们俩早就是相依为命的一体,是师徒,亦为父女。
是彼此在这世界的温暖慰籍。
马车开始向前走动,离别之伤这一刻涌到了心口,坐在马车内的凌志筹终是忍不住。
他掀开车帘,探头看向车外的云芽喊道,“云芽!好好照顾自己!”
心有灵犀一般,他探头瞬间,唐云芽也抬头看着车队。
听到师傅的话,唐云芽点着脑袋,唔咽着“嗯嗯”。
抹了把面上,她摇手,望着那渐渐离开自己视线的大胡子男子,笑的比哭还难看,声音沙哑,“师傅也要快些找到师伯!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
初见以为是个恶棍的山贼师傅,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最有本事的大厨师。
车队缓缓驶过,从安府前离开,安云沉站在门外看着一直远望着车队,直到车队末尾离开了巷口才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唐云芽。
这不是安云沉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唐云芽。
凌志筹入香四方的那天,他也看到过被香四方伙计推倒在门口时,哭得绝望的她。
敛下眼睑,他挥了挥袖摆,示意在站在一旁的丫鬟上前看看唐云芽,便漠然地跨到了安府大门里。
正是伤心当口,抬头看着面前晃着自己的丫鬟,唐云芽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不自知。
刚想问“这位姐姐有何事”,一开口,咸味入嘴,狼狈不堪。
“姑娘快擦擦吧,大人还等着你进府同你商量一下关于姑娘日后的打算。”
果然是这样。
不论是安云沉还是香四方的老板,师傅一走,他们便也不会让自己再呆下去。
接过丫鬟递给自己的帕子,擦擦自己面上的泪水珠,唐云芽哑着嗓子,“天底下有钱有势的人都一个样,用得着便留下,用不着便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