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阖眼皮,又猛然睁开,强撑着不肯睡去,没过多久就小声哼起了歌。
“窗边雨水,拼命地侵扰安睡……你在受惊中淌泪……爱本是无罪,请关上窗,寄望梦想于今后,让我再握着你手……”
她哼得断断续续,南安侧耳细听,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忽然间泪凝于睫。
宋凉走了,苏韵走了,陆锦也要走了,这些曾经闯入她的生活,给予她短暂温情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从今往后,她身边又只有那三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咚咚的敲门声突兀地穿透空气,陆锦的歌声也戛然而止,她抬头看着南安,清楚地看见对方眼睛里点点的泪光。
“我去开门。”
“去吧。”
来的是陆锦母亲的司机和家里的保姆,见陆锦面色不虞,他们也不多说什么,一进门就立刻有条不紊地开始打包剩下的东西。
陆锦离了南安,又变回那个坏脾气的大小姐,冷着脸坐到椅子上摆弄新买的手机,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南安看着墙角那个属于陆锦的置物柜一点一点被搬空,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场景。
其他人都忙个不停,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门口,高高昂着下巴,眉心紧皱,像个负气的小孩。
她来时就很潇洒,走得更潇洒,中途那些嘻嘻哈哈的打闹,那些相视一笑的默契,那些互相陪伴的时光,好像只是一场太过真实又太过短暂的幻觉。
收拾东西的人陆陆续续把打包好的箱子推到门外,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等着,等了好一会儿,那个中年司机才温声提醒道:“小锦,登机时间快到了,该走了。”
陆锦用力揉了一下眼睛,拎起那个她经常背的菱格包,扭过头低声嘱咐南安:“你好好照顾自己,实在不舒服就再去输两天液,我给桑娆发短信了,她下课就过来陪你。”
南安胸口一抽,鼓着一股劲掀开被子下床,快步走到她面前,声音哑得像大哭过一场:“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晚上睡觉记得锁门,自己的东西要看好,别再丢三落四的了。”
陆锦点点头,又伸手紧紧抱住南安,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她拦腰折断:“你也是,要好好关心自己啊,别总是熬夜,别总是被以前的事情影响,不管怎么样,跟你一起住的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
“我也是。”南安吸吸鼻子,眼角被陆锦短短的头发扎得发痛。
“那……我走啦,你帮我跟北宁他们说一声。”
“嗯,路上小心,到了那边就给我打个电话。”
“知道了。”
陆锦缓缓松开了手,把满地的箱子扔给走廊上等着的人,自顾自地往前走,身影萧索,最后回头朝南安挥手时的语调却很轻快:“你不知道吧?其实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行李箱的轮子一路滚到了走廊尽头,南安靠着门框,目送着那一团彩虹般鲜亮炫丽的色彩消失在楼梯口,然后轻轻合上宿舍门,瘫坐到椅子上。
短短一个星期,当众掌掴苏韵的桑娆被通报批评,陆锦在贴吧里大闹一场之后选择出国留学,苏韵更是直接退学,彻底从这所学校消失了。
向来热闹的453宿舍,如今只剩下一个生病的南安和满室寂静的空气。
经过一个冬天,窗外鸟鸣清脆,绿树葱葱,构成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于她而言,却已是开到荼蘼花事了,从此人间无芬芳。
这一年的六月,各大社交媒体突然开始疯狂转载同一条新闻。
“世界末日理论”甚嚣尘上,神秘的玛雅文明逐渐进入公众的视野,公交车上,广场上,办公室里,学校的食堂里,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谈论着12月21号的世界末日。
在全人类的生死面前,震惊整个安大的桃色绯闻终于慢慢平息。
末日还未降临,萧倦却像是已经死过一次了。
南安再见到他的时候,根本没办法把眼前这个胡子拉碴面颊凹陷的人和记忆里意气风发的萧倦重合在一起。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她一开口,拖出一长串哽咽的余音。
萧倦佝偻着背,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原本刚好合身的T恤此刻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眼睛下面一圈乌黑,看向南安的目光却依旧温暖:“你先管好自己吧,我听说你又生病了,这么小身体就不好,长大了要吃苦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