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推开顶楼那扇虚掩的木门,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的水泥栏杆边站着一个人。
隆冬季节,天地间都是一片压抑的灰色,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的大衣,站在风中向远处眺望,即使留给她的只有背影,也依旧明朗得像一道破晓的光。
南安望着他,心口砰砰地跳着,一下快过一下,呼吸也急促起来,下意识就想往后退,想掏出手机给桑娆发一条短信求救:怎么办?我好像撑不住了!要不还是写信吧!
宋凉听见身后细微的动静,立刻敛住脸上的笑意,转过身,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光亮:“你来啦。”
试图后退的那只脚被迫停在半空,这个时候再逃是不可能的了,南安定了定神,只能强撑着意志往前走,在离宋凉还有两步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盯着自己的鞋尖开始飞速思考该怎么打开话头。
宋凉的目光轻轻落在她头顶圆圆的发旋上,脸上镇定自若的表情怎么也维持不下去了,眼底溢出狡黠的笑意,声音也轻快不少:“怎么了,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南安抬起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眸,事先准备好的腹稿一下子忘得干干净净。
寒风呼啸而过,丝毫没能扫去脸上灼热的温度,在对方的注视下.她连呼吸都觉得费力,脑中那根日日夜夜互相拉扯的弦瞬间绷断了。
“我……我是来跟你说清楚的。”
她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像自己的了,整张脸纠结成一个带褶的包子,说完这句又没了下文。
心里有一点点委屈,也有面对这个人的茫然无措,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力的挫败感,她突然觉得自己既可笑,又悲哀,就像个跳梁小丑。
宋凉拼命忍住伸手戳戳她脸颊的念头,追问的语气里带了一□□哄的意味,如同爱人之间的低语:“说清楚什么?”
南安别过头,手指一下一下揪着外套的扣子,眼眶热热的,嘴唇微翕,像背课文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我给你的那封信……上次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才写的。”
结束了吧,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甚至连恋爱都算不上,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这么想着,她再开口时就轻松了许多,有种破罐破摔的决绝,但声音还是有些发颤,像是害怕,又像是委屈:“对不起,你……你不要当真了。”
宋凉慢慢弯下腰,把脸凑到她面前,眉心微皱,语气十足的委屈:“可是我已经当真了啊。”
南安猛地一抬头,又惊又惧,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
“哪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宋凉立刻拉住她的衣袖,慢慢朝她逼近,牢牢盯住她躲闪的眸子,“握了我的手,又撞了我一次,还给我写了信,现在叫我不要当真是不是太迟了?”
南安彻底懵了,被他吓得舌头都在打结:“你你你……我……”
“你哥哥不同意,你可以跟我直说啊,为什么要骗我呢?”宋凉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责怪她,眼睛里却含着不容忽视的温柔。
那种目光,即使过了很多很多年,也依然能让南安在陷入回忆的刹那间湿掉眼眶。
“对不起……”
她瑟缩着肩膀,话音刚落就被宋凉拉着向前一步,手臂轻轻抵在对方胸口的位置,动弹不得。
宋凉柔软的短发下面,一双耳朵已经红成了血色,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慢慢收紧,目光灼灼,语气铿锵:“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你怕什么?”
初初一遇就辗转反侧耿耿于怀的人,惊鸿一瞥便心跳如鼓念念不忘的人,从来都不止你一个,你怕什么?
仿佛有一颗火种扔进胸腔,被寒风一吹,瞬间形成燎原之势,那些冰雪般覆盖在心头的委屈与纠结顷刻间瓦解,于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消融成饱胀温柔。
十六岁的阮南安仰着脸,怔怔地望着眼前低眉浅笑的少年,直到手心微湿,眼眶发烫,才慢慢勾起嘴角。
“我什么也不怕了。”
从天台下来,南安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晃晃悠悠回到教室,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伏在课桌上半天没有回过神。
为了避嫌,宋凉又在顶楼待了一会儿才下来,正好碰上拎着午饭回教室的桑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