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飞间,万物陷入短暂的迷梦之中,只有年轻的悸动不知疲倦地昼夜疯长,长成抵御严寒的滚烫。
圣诞节过后的第二个星期,南安迎来了高中生涯的第一次期末考。
考试结束就开始放寒假,宋凉住城南,南安家在城北,中间隔了半个小时的车程外加一个阮北宁,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南安为此郁闷了好一阵,连考试之前的复习都提不起精神,最后靠着恶补宋凉送来的笔记才应付过去。
到了放假那天,桑娆很讲义气地提前跑到阮北宁班上盯梢,宋凉临时被老师叫去帮忙整理办公室,南安前一天晚上为了寒假的事没睡好,只好独自靠在桌上打瞌睡,一边睡一边等他。
宋凉匆匆回到教室的时候,她睡得正熟,眉心微微皱着,嘟着嘴,愁眉苦脸地面对即将来临的离别。
宋凉笑着,俯身拨开她额前乱糟糟的碎发,既怕吵醒她,又不愿她再睡下去,犹豫着轻声唤她:“南安,南安,不要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南安皱皱鼻子,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声音甜甜软软的,像融化到一半的棉花糖:“我睡了多久了?”
“没多久。”宋凉盯着着她蓬松的长发,偷偷伸手在发尾摩挲了一下,唇边噙着柔软的笑意。
南安打了个哈欠,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目光呆滞,显然还没有睡醒,宋凉忍不住问她:“你昨晚没睡好吗?”
南安摇摇头,又点点头,幽幽着叹气,答非所问:“寒假要放一个多月诶。”
窗外寒风呼啸,把临别的气氛衬托得格外悲凉,宋凉却抿着嘴笑了:“正好,笔记我都给你整理好了,还留了些题,你这段时间都做了吧。”
南安立刻清醒过来,瞪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很没精神地“哦”了一声。
宋凉垂下眼睛,手指偷偷蹭着她散在椅背上的头发,耐心叮嘱她:“有什么不懂的就给我打电话,电话里讲不清楚我们就找机会见一面。”
南安再傻也听明白他的意思了,扭着手指讷讷的不说话,好半天才红着脸点点头。
宋凉的目光跟着她的睫毛一起忽闪忽闪:“一定要把笔记看完,开学了我要考你的。”
“知道了。”南安心乱如麻,像即将离巢的小动物,又不舍又委屈,瓮声瓮气地央求,“那你一定要抽时间出来。”
“好。”
“要是不能来,就找机会给我打电话,我每天都带着手机。”
“好。”
宋凉低下头,凝视着女孩乌黑的发顶,嗅到她头发上幽微的香气,心软成了一汪春水,像个老妈子似的劝她:“你在家跟桑娆好好玩,别吵架,有空要帮你哥哥做做家务,不要惹他生气,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南安一一应了,憋了好久的情绪突然爆发出来,鼓足勇气把头挨过去,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清了他咚咚的心跳声,红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一点点松开手,拉开椅子站起来。
“那我走了。”
女孩点漆般的眸子里隐隐闪着泪光,如同漫天细碎的星辰,宋凉呼吸一窒,一把把她拽回来,用力扣在怀里,嘴唇飞快在她眼皮上碰了一下。
额头相抵,呼吸缠绕间,他的声音轻不可闻:“我会很想你,很想你的。”
南安眼睛里盈满了泪,听得这一句,睫毛一颤,眼泪就无声无息地落到衣襟上。
良久,宋凉叹了一口气,慢慢松开紧扣的手臂,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快回去吧,路上小心,骑车慢一点。”
南安抹了一下眼睛,把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这么看了好几圈,才咬着牙跺跺脚,快步跑出教室。
宋凉追到门口,不住地叮嘱:“你跑慢一点!慢一点!下面的雪还没融!”
十六岁的阮南安捂着嘴在楼道里飞奔,指尖凝结着冰凉的泪滴,强忍着没有回头,一路冲下楼,穿过花坛跑出校门,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
她并不知道,身后的走廊上,那个一直微笑着的少年在她离开以后悄悄红了眼眶,独自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那是南安记忆中最漫长的一个寒假。
她花了三天时间翻完宋凉给她的笔记,把该消化的知识点消化完,然后就瘫坐在沙发上,盯着墙上的时钟一动不动,恨不得它马上转个十几二十圈,让她马上过年,马上过元宵,马上开学,马上回到宋凉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