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俨似乎张了张嘴,他低头,又转头,局促不安地在这昏暗天色里走了两步。
就像是那年,范文卿将寮房内唯一光源移到走廊里,他陡然陷入黑暗之中,局促地走了两步,几乎一模一样。
范文卿从来没对人高声吼过,他算算时间应来不及了,遂赶紧上前去拖陈俨。他抓着他就往门口走,他刚进来时已打开了门,且将门口的白石灰也擦掉了。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带他出去!
可这时候陈俨却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忽然甩开了他的手,停在了门槛处。
他大约是终于醒过神,可神情却冷静到令人吃惊。
范文卿小心翼翼地去抓他的手:“贤弟……快出去罢。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
陈俨眸光黯了黯:“那就,毁灭我吧。”
语声冷静,却让范文卿愣住了。
范文卿见他如此,竟说出一句:“那我也不走了……”
“你要陪葬么?真是蠢。”一声轻蔑的抱怨,下一瞬对上昔日友人急切的目光:“我不需要,再见。”
范文卿还未来得及反应,陡然就被推出了门。
十二
一下子跌回现实世界是结结实实的疼痛,范文卿摸摸撞得生疼的屁股,再看那扇门,却已是被重新关上了。
方才一直想哭没能哭得出来的范文卿此时面对着那扇大门嚎啕大哭,全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此时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笑他痴傻。
法师走到他身后,此时已入暮,夜空中隐约可见星辰。
法师抬头看了一会儿,唇角有淡淡笑意。
他缓缓道:“每日到了时辰便会痛到难以忍受的人生,终身与疼痛为伴的人生,固执地留恋了这么长时间,大概也该厌倦了,故而选择消失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范文卿听法师说着,抽抽搭搭止住了哭。
一个大男人红着眼睛站起来。
“施主知道文曲星下凡吗?”
范文卿点点头。
“他回到天上去了。”法师抬手按住白髯,“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看——”
法师指了其中一颗星,问他:“施主记住了吗?”
范文卿点点头。
法师笑着走了,范文卿抹干眼泪,再抬头,想要从星辰之中寻到陈俨,可、可到底是哪一颗啊?!
他记性当真很差的!
“法师,法师留步啊!”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