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图_作者:秦晾晾(1300)

2019-03-05 秦晾晾 复仇

  “太后太后娘娘?”

  “娘娘,皇上说他不想见您,您还是请回吧。”

  “太后、太后您千万别为难奴才。”

  三句话未落,那人便已经走进了浴堂殿里,略微抬眼,那庄肃的神色登时锁住了周遭的空气,再转头,瞧见那冷如冰霜的皇帝。

  “皇帝。”她的声音带着岁月打磨过后的沧桑,让人无端端的生出敬畏和紧张来,“这么多年,哀家可从未教过你食言。”

  站在窗前的皇帝闻言转头,他虽然下了决心要杀江淮的,但面对自小受教膝下的太后,心底深处有着本能的害怕。

  “这清晨雪冷,母后怎么来了?”

  太后拖着那庄厚的冬袍走过去,盯着皇帝的身子,严肃的视线险些化作刀剑贯穿他,重复了一遍:“哀家在问你话!”

  浴堂殿空空荡荡,太后这六个字说的声音不高,但威慑力十足,绕梁嵌缝,打在皇帝的背上,使得他不安的攥了攥拳头。

  “母后,这件事情您还是不要插手为好。”他道。

  “不叫哀家插手?”太后冷冷一哼,“你这话说得轻巧,若是四年前没有哀家插手,你那亲六儿子早就死在西昌了!而如今的西昌也不会变成广邳被你收入囊中!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你自诩这是君王手段,但哀家告诉你,这绝非是贤君的手段!她只不过是个孩子,她不过是想活命罢了,你就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这一席话,敲碎了皇帝垒砌的毅然决然,他今日杀江淮,本就虚着心没有底,至此,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母后还是回去吧。”

  “回去?”太后威厉道,“哀家凭什么回去!哀家此生唯一的孙女将要死于你手!你却叫哀家回去!”

  果然,一提到长信王,皇帝浑身一颤,面色垂冷,眼底翻滚着无穷的复杂巨浪,他抵不过,险些被其淹没。

  太后望着他的背影,老练的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微垂,有力的落在地砖上:“皇帝,哀家知道你心中顾忌,但长信王他已经走了整整二十四年,你害怕什么?你作何要怕一个死人?”

  皇帝的臼齿在上下研磨,眼色深邃:“儿子没怕。”

  “没怕?那你为何要杀江淮!”

  太后蓦然提高声音,将这紧张的气氛划出血来!

  “当年长信王身死,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她痛心疾首道,“既然是个女孩儿,无有威胁,你又何必苦苦相逼!”红了眼眶,泪水悄然滑落,“哀家这么多年,就以这个孩子为盼,四年之期以至,你答应要留她一命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根连株拔?”

  皇帝不敢转身,只死盯着远处不肯多言。

  而太后瞥见那快要流干净的沙漏,痛苦的合上眼睛:“你以为你这样,当年之事就能一笔勾销?你听不到,不代表没人记得,欲盖弥彰文过饰非终究不长久,你若是执意要杀她。”

  停顿两秒,她决然道:“那就先把哀家的脑袋,砍去吧。”

  至此,皇帝心内的愧疚之锁将他拴的死死的,转身过去,脸色遍布着疲惫和痛心,无奈道:“母后,您这又是何苦,您千万别为难儿子。”

  太后对视着他的眼,颓色斥满胸腔,一手扶着那精致的书案沿儿,自长信王死后,那撑持了二十四年的膝盖,微微往下曲着,一国太后放下秉重自尊,小声道:“哀家给你跪下。”

  秦戚在远处看着,惊愕道:“太后!”

  皇帝更是承受不住,扑过去先一步跪倒在地上,双手撑住太后往下跪着的膝盖,硌的淤血,同时心如刀绞:“母后!别为难儿子!”

  太后抓住他的手,锋利的护甲恨不得在他的掌心戳出个洞来,说出来的话,字字包含着让人心碎的凄然:“算是哀家求你,饶过这孩子一命,剩下你想怎么处置,哀家都不会插手。”

  皇帝眼波荡漾的厉害,正如他那彷徨不安的思绪,本就不稳的决心,终究被太后今日所作所为给晃倒了:“母后。”

  太后看着他:“长信王死了,郭太师死了,陈太公也死了,哀家如今身边就剩下君幸一人,你只当是给哀家留一个念想,给在天上看着你的长信王,留一脉人气儿,不行吗?”

  抓着他的手逐渐用力,重复着方才的话:“他都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