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江淮也在看着他。
她舔了下唇角,右手握着左手腕,左手挡在嘴前,轻咳了一下。
高伦脑袋翁的一下,他分明看见江淮在咳嗽的时候,将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缩了起来,看上去如断指般,而他的大妹就是去年冬天把这两根手指给冻断了!
这一声咳,把陈掳秀的视线拽了过去,他见高伦呆在原地,不悦道:“高伦。”
高伦闻声,慌忙的把那茶渍擦干,头上,江淮最后撂了一句。
“叫那妇人见好就收,我只多赔些银两罢了。”
高伦试探性的打量了她一眼,心道这江淮果然如世人所说,手段干净利落,不留任何纰漏啊,今天自己若是不帮她,怕是家里的娘三个全活不了,若是帮了,还有一线生机。
自己只不过是个汾州逃难来的庶民,人家可是正经的世家出身,官职又那么高,虽得罪不起,但怕是也高攀不起,总之,先保全家人,剩下的事日后再说吧。
想着起身,快步走回到陈掳秀的身侧,唯独神情有些异样复杂。
江淮也慢慢敛了笑容,失了一个柳相庐倒没什么,只是不能狂妄了旭王,这个高伦有点意思,若是能留下来跟着自己那个死脑筋的大哥,倒也不错。
陈掳秀看着她,道:“御典大人,自先帝设立明镜府以来,最忌讳仗势欺民的官员,您入仕也有七年了,这个法律想必也是铭记于心,若真如那妇人所说,强霸了她的宅子,别怪我大汤律法不留情面了。”
江淮正是问心无愧,才朗声道:“那妇人呢?”
陈掳秀听她这意思,是要传妇人听堂,可转念一想,不能被这个未至桃李的黄毛丫头牵着鼻子走,索性道:“传商行老板!”
高伦点头,去后面唤人,不多时,商行老板被府役押着上来,一脸不忿。
他招谁惹谁了,光明正大的押了房子,光明正大的卖了房子,手续地契一样不差,到头来被人白咬一口?!
陈掳秀一指他,道:“本府令问你,那柳相庐卖给江御典之前,是从哪儿收来的?”
老板气恼的一缕袖子,道:“是一个叫屠六的酒鬼抵押给我的,当时画押的字据我还留着呢。”
“上面都写些什么了?”
老板想了想,说道:“还能写什么,就是那些事呗。”
陈掳秀有些不耐烦他的态度,刚要开口,左手旁坐着的那位冷不丁的说道:“你一个字都别错,把这事给我说明白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听堂(中)
老板对上江淮不快的视线,心底一瘆,忙道:“是,这屠六不仅是个酒鬼,更是个赌鬼,这柳相庐也不是他的,是他婆娘的,就是那个妇人,他赌瘾犯了,想要去赌,但人家飘渺居嫌他还赊着账呢,就不肯放他进来……”
“所以他冲动之下,就盗取了何氏藏起来的地契,押到了你们大兴商行?”陈掳秀打断道。
“他是先押到了人家红玉钱庄,但红玉钱庄的老板怕他还不上,就没给押,这才找到我们的。”老板掰着指头,淡淡道,“我记得,当时是押了三百五十两银票。”
“押多久?”
“说半年,可半年后他还差了一大截,又是磕头,又是下跪的,我就宽裕了他一个多月,可再过一个月我们去找他时,发现他不见了,一打听才知道,他老早就被追债的给打死了,这房子按规矩就是我们商行的了。”老板手一指江淮,道,“又过两天,御典大人遣人来看房子,就一手卖了。”
“卖了多少?”
“一千八百两。”老板说完,还心虚的看了江淮一眼。
那人摇扇子的手一停,也意识到自己被坑了,三百五十两押的房,她花了近两千两买回去,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剐了老板一眼,并未言语。
老板暗松了口气,她知道江淮不在乎那两千两银子,而是在乎面子,忙道:“但那房子风水好,格局好,里面又全是红杉树,值两千两!是那屠六不识货,瞎押的。”
他这么一说,江淮的面色果然好了些。
“把那两个字据都呈上来。”陈掳秀挥手,叫高伦拿来。
摊在桌上,陈掳秀上眼一瞧,并未看出什么差错,这倒让他有些为难了,旭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咬江淮一口,这叫他怎么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