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图_作者:秦晾晾(923)

2019-03-05 秦晾晾 复仇

  运气好的话,应该可以活着回来。

  江淮冷笑,前一夜她将匕首插入胸口,就是为了拒绝这次交易,也是在故意报复太后和皇帝的步线行针。

  你算无遗策,我便死给你看。

  谁知道,死不成,又死一遍。

  可死是假死,疼是真疼。

  于是乎,她只得听从安排,死了两次后,人基本的求生本能在她的体内溢满到了极致,她得活着,她要保护挚爱亲朋,和一切她放在心上的人。

  而这一记偷天换日,没想到师父也知情,他从宗里带来了那张人皮面具,名为千蛛面,乃中原神器之一。

  它与当日去长生教所戴的那张不同,这张千蛛面是活物,它会和她自己的脸皮长在一起,不必摘下,也不用担心被揭穿。

  当然,这辈子也取不下来。

  除非,她把它连着自己的脸皮一齐割下来。

  冰面如境,江淮仔细端详着现在这张脸,虽然和成王的一模一样,不过因着她本身的眉骨过于立体,现在的五官要更深邃些,恍惚比那人要硬朗些。

  伸手扯开高立着的衣领,脖颈上的伤口愈合的很好,那犹如数条蜈蚣相互交缠的疤痕随着呼吸律动,看上去可怖且令人胆寒。

  本来是准备服哑药的,想以此来遮掩她本身的女音,没想到这一道绞刑算是弄巧成拙了,那麻绳不偏不倚的绞断了她的喉咙,现在的声音哑的正好,虽然干涩难听,可好歹分辨不出男女,只是不知道恢复好了会怎么样。

  还有衣衫内,那件覆在束胸外的精制软甲。

  三十斤沉重,并且限制呼吸。

  这是江连夜遣人送来的。

  若不是江淮的臂力惊人,整个人都会被摔到冰面上,她伸手敲碎了那层薄薄的冰面,鞠了一捧冰凉刺骨的溪水扬面,登时困意全无,打了个激灵。

  贺荣在旁边缕着马鬃,清淡道:“看来面具已经长好了。”

  江淮摸了摸脸颊四周,果然没有了任何缝隙的突兀感,这千蛛面薄而透气,舒服是舒服,只不过一想到它本身是活着的虫子,就有些不寒而栗。

  贺荣见她一脸怪异,破天荒的打趣道:“行,清俊的小后生。”

  江淮也失笑两声,然后道:“以后怎么办?我不可能一直戴着它吧,到时候要把我的脸皮也割下去吗?这东西可没有再长出来的。”

  贺荣胸有成竹:“山人自有妙计。”

  江淮挑了挑眉,却不小心被冰面上的倒影给惊了惊,好家伙,现在这张脸还真是犯极了桃花,光挑个眉毛就能把自己给撩住了,看来以后要克制下。

  贺荣瞧着她注意力集中的样子,心内有些复杂,但是事已至此,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的办法,总归要活着,就算是再痛苦,也要活下去。

  “走吧。”他牵马回去马车旁,瞧着高伦靠在车板上睡得正熟,江淮走过来,瞧见这一幕,也颇为无奈的笑了笑。

  这次去西昌,她只带了高伦一人随行,这人反应快又有眼力,况且现在自己身为男子,也没办法带丫头在旁边。

  只是一想到这人得知自己没死时的表情,便忍俊不禁。

  “罢了,我来赶车。”

  江淮伸手将高伦推进车厢,那人是真的累了,头撞到木板都没醒,贺荣笑了笑,跃身上马走在前面,似能劈开沿路的混沌迷茫,为身后的爱徒保驾护航。

  而江淮慢悠悠的坐直身子,转头微扬眺望,从大汤西疆华城出来已经很多天了,再有三天就能到进入西昌国境,而自古以来的质子派遣一向是要隐秘进行,以防有不轨之人偷袭,造成两国之仇,莫要得不偿失。

  望着来时的路。

  冰溪雪丘,碧冷蓝天,上有开始飘摇轻细的薄雪,她透过那层层如白羽的花朵,茫然看到了另一个人,嘴角勾笑,却是极苦的味道。

  依稀间,她回忆起曾经和那人所拥有的时光,春日窝在软榻上读书,伸手摆弄着鬓边的青丝,卷着一圈又一圈,夏季挨着溪边乘凉,探入其中挑拨游鱼,感受它的亲吻。

  秋季倚靠在廊下晒太阳,数着院中的落叶被风吹起,又孤零零的落地,冬日躲在窗侧搓手取暖,将鞋子伸在炭盆之上烘烤,昏昏欲睡。

  他就在旁边拄着下巴看着自己,从春看到冬,又从白看到黑,他的眼里满登登的都是倒影,她在其中看到自己,却也快要不认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