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争此时夹了马腹,与祁归来并头,问,“当年之事,是否只有你与皇上知晓?”
祁归来摇了摇头,“我落谷回来之后,父皇调苏洵俭入禁军,让我拜师学艺,他与母后早年相恋,母后入宫后便再无联系,苏洵俭入禁军之后,频与母后接触,才有之后的事。因他二人十分谨慎,当时只有我知晓,至于其他人,我并无十分把握,父皇当年也是偶然去了春园,才撞破他二人之事,那时母后已怀有身孕,父皇大发雷霆,母后百般恳求,并以别事要挟,父皇才勉强留下苏洵俭一命,后梦卿出生,到了癸未年,父皇还是以偷盗罪流放苏洵俭,并以此告诫母后,勿要再生事端。”
“这件事若是被别人知晓,恐怕是要大做文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要来的总是要来,又能如何。”
“行云已有人参透此事,灵华还曾向我问询,我未明示。”
“知道苏洵俭与母后早年有情的大有人在,行云沙叶消息灵通,有人知道也不足为怪,倒是宫中若有人知道,就麻烦了。”
祁归来与无争谈及苏洵俭与皇后当年之事,并未避讳燕北,燕北在后听得仔细,着实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燕北心想若是自己所猜不错的话,师父墨九想必就是他们口中的苏洵俭,而灵华,乃是太子与无争的人,至于沙叶与行云,燕北并不知所指。
三人到了落园,无争说道,“春都尚宴就要开始,你可还有要嘱咐的?”
祁归来摇了摇头,“你办事,我放心。”
“那成,借我燕北一用。”
“干什么用?”
无争诡秘一笑,未答。
祁归来白了一眼无争,便对燕北说,“明日春都尚宴,若是你想留在落园,或是想去宫里凑热闹,都可以,进宫的话,就不要离无争三步远。”
“嗯。”燕北巴不得留在落园清净几日。
祁归来走了。
无争长出一口气,坐在黄叶堂中抚琴,琴声悠扬,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又似哀思。
“无争大人有心事。”
无争停下,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燕北,“谁人没心事呢。”
“你这曲落意,抚得好像思念,与我娘如出一辙。”
无争诧异的看了看燕北,“我竟不知你还懂琴。”
“灵华没有告诉你,我会抚琴么?”
“喔……灵华,没说。”
“也对,这般无关痛痒的事,灵华怎么会说呢。”
“呃……”
“是不是每个野奴部落都有你们的人?”燕北语气突然变得犀利,脸色冷淡,手中使劲儿捻着一片针叶。
“算是吧。”
“你们,打算把野奴……怎么办?”
无争勾了一下琴弦,“当”……
又勾了一下琴弦,“当”……
“这琴遇知音者,三音两弦便足矣,若不遇知音者,弹破手指也无益,既然归来不打算瞒你,你就好好琢磨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找我,我在梅林采露,晚上就回来。”
无争走了。
燕北独自在黄叶堂端坐,许久,不知什么时候小其子从林子里窜了出来,身后恍惚还有一个黑物似的,燕北一惊,小其子一跺脚,那黑物不见了。
“燕北姐怎么还在堂上,爷不是去了梅林了?”
“嗯,我这就去梅林。”
“燕北姐?”
“嗯?”
“有时候,爷说话就很让人费解,不过爷是好人,你别误会了爷。”
燕北微笑,“我知道。”
燕北离开黄叶堂,去往梅林,途径栌坞,红栌已微绿,就这两天。
梅林里琴音袅袅,不似哀思,不似怀念,只似一潭静水,没有丝毫波澜。燕北没有来过梅林,只听若兰说过,这梅林里住着一个姑娘,名叫遇童。
燕北渐渐离近琴音,琴声停了。
燕北也停下了脚步,不远处传来无争的说话声,“燕北,你来了?”
燕北只好快走了几步,到了梅林里侧,那是一间不太大的木屋,屋外有几个长条木案,上面放着各色瓶子,瓶子里面大概就是无争所说的梅露,旁边有一琴台,琴台上坐着一个淡紫色裙子的姑娘,容貌秀丽,超凡脱俗,只不过眼睛有些呆滞,似是有什么问题,燕北再走近一看,那人竟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