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应教他忍不住地想笑,但不轻易将将绪心思表现出来的他还是憋住了。他慢条斯理地起身,扭了腰,双脚下地,然后再转过头去看涨红着脸动也不动的她。
“起来准备冼漱换装吧,今天是你第一日向娘请安,可别迟了。”他淡淡地说道,然后着履下床。
“喔。”她讷讷地答应一声,两眼发直地看着走往屏风后更衣的他。
她是怎么了?跟一个虽然已经拜堂成亲,却十分陌生的男人同床共枕,她竟睡得那么安稳、那么忘我?那么……
想到方才惊醒时,自己整条腿跨在他身上,身体紧贴着他,然后整颗头塞在他胸口……老天,糗毙了。
昨晚自己说得多么矜持、多么有原则,还莫名其妙又意外地让他说出一句“我等你”,结果才睡了一晚她就破功了?他会怎么想她?
此时的顾秋心既觉得懊悔又觉得丢脸。
她还在懊恼着,韩墨楼已经更衣完毕,身上穿着的是他上次去黑风寨接她时穿的袍子。
他从屏风后出来,见她还坐在床上发呆,微微皱起眉头,“还没回神吗?”
她尴尬地望着他,“醒了,三魂七魄都醒了……”
听见她说“三魂七魄都醒了”,韩墨楼又在心里偷笑。这丫头总说些乱七八糟,却又让人生不了气的话。
他往花厅的方向走了几步,朝外说了声,“来人。”
“在。”他才一喊,外头就传来回应。
“侍候夫人更衣洗漱。”他说。
“是。”外头的小节跟马嬷嬷答应一声,推门入内。
小节跟马嬷嬷身后跟着进来的是一名婆子,她看着韩墨楼,还未开口,韩墨楼就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张白帕子,迅速地交到婆子手中,那婆子点了点头,旋身便走出去了。
顾秋心好奇又疑惑地看着,小节跟马嬷嬷已凑上来抓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她以眼尾余光瞥了韩墨楼一眼,他也正瞧着她。
两人目光一对上,她不知怎地心头一悸,而韩墨楼则什么都没说便走了出去。
韩墨楼承接了前任知县距离衙门只有两条街远的宅邸,同样的宅子,里头的人力却精简许多,他裁撤一些无用的赘职及闲差后,上上下下不及四十人。
跟母亲都过惯了简单朴实的生活,也不太习惯事事有人侍候,所以即便母亲如今已是官家老夫人,身边也只有一个嬷嬷跟两个丫鬟。
虽有人随侍在侧,但劳动惯了的韩老夫人依然喜欢做些劳务,尽可能不假他人之手。
进到韩老夫人所住的秀水居,入目的竟是一大片的菜园,顾秋心不觉愣了一下。
在顾府,满园满院的都是香花异草,春夏秋冬按时节绽放,园丁们在庭园里种植各色花草,红橙黄绿蓝靛紫,交织成一张张彩虹花毯。
看见她脸上疑惑的表情,韩墨楼说道:“刚来时,这府里到处是稀有少见的花草树木,娘说那些花草徒有春华,却无秋实,于是全都送给城里的几座寺庙了。”
“娘是挺实在的。”她还不了解韩老夫人,但光这一点,就让她有点佩服。儿子都当官了,要吃什么菜没有,她居然还自己种?
进到花厅,韩老夫人已等着了,两人恭敬地在她跟前跪下,向她请安奉茶。
韩老夫人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顾秋心,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酗用词,“媳妇儿……”
“娘。”她恭敬地回应。
“你是顾家大小姐,身娇肉贵,过去应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到我们韩家来,恐怕要委屈你了。”
“娘言重了。”她抬起眼望着韩老夫人,“秋心虽出身商家,但平常日子过得十分简单,既无华衣亦无美馔,淡泊简朴的生活正是我喜欢的。”
闻言,韩老夫人微怔。她是顾家大小姐,却过着既无华衣也无美馔的生活?
其实在韩墨楼前去黑风寨将顾秋心接回后,她曾希望韩墨楼解除跟顾家的婚约。顾秋心曾死了一名未婚夫的事她知道,虽然心里难免有点忌讳,但生死由天,赖不到顾秋心身上。
可一个闺阁千金被掳进了贼窝那可就不是什么小事,对女人来说,名节重于生命,尽管外面的人都以为她是落水后被一对打鱼的老夫妇所救,可她知道顾秋心在贼窝里待了十来天。她,心里有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