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硕静静听着,不禁对郁连产生了几分同情。
第64章
苏瑾瑾一回家就拉着陶母喋喋不休,把玉簪夸成了瑶池的仙女月宫的嫦娥,陶母被她夸张的一番言辞逗得乐不可支,陶硕没打扰她们说话,默默走去厨房烧水,伺候完母亲和苏瑾瑾梳洗过后,他仍旧没有睡意,提着一盏油灯放到院子里,借着微弱的光线继续做竹椅。
他的心很乱,只能借助手上的忙碌暂时帮他稳住紊乱的心绪。
“睡不着吗?”陶母披了一件薄外套,站在檐下看他。
“吵到母亲了吗?”
陶硕停下手上的动作,陶母慢慢朝他走过去,“你每次心里有事的时候话就特别少,然后就会不由自主地找很多事情做。”
知子莫若母,陶母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心里琢磨琢磨,也能猜出一丝端倪。“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这样了,寻常小事是没办法轻易影响到你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和母亲说说吗?”
陶母的猜测并非没有来由,陶硕上一次出现明显的反常,还是被逼着娶苏瑾瑾的时候。哪怕许翩跹突然出现在宛城,陶硕都没有像今晚这样躁动难安。
“是和忠武将军府有关?”陶母试探道。
陶硕垂下眼,今晚的事他本就没打算隐瞒母亲,他嘴上不说,心底里却希望有个人能够对这件事发表看法,哪怕跟他潜意识里的想法不在同一个方向上,也好过他一个人惶惶不安地胡思乱想。“晚上,我去见七皇子了,还见到了南宫雪衣。”
“七皇子?”
陶母瞪大眼睛,“就是失踪了很多年的七皇子祁垣?他回来了?”
见陶硕点了点头,陶母忙稳住心绪,勉强镇定,“他同你说了什么?”
陶硕省略了无关的谈话内容,捡出其中最重要的部分说给陶母听。“炎国骁勇善战的虎威将军,父亲生前的劲敌,亲自带兵围困西南边境,炎国大军势如破竹锐不可当,短短半月,连夺我朝两座边陲重镇。”
得知边关战事吃紧,和忠武将军贴身的匕首“龙麟”一同被埋入地底的一腔热血,此刻在不安分的叫嚣着,几欲破土而出。缓过最初的躁动,陶硕跟随着陶母的沉默,缓缓地平静了下来,以无波无澜的声音继续说下去,“母亲,我在想,若是父亲还在世,局面一定不会是这样,起码不会让炎国胜得这么轻巧。还有昔日令敌军闻风丧胆的九曲绝杀阵,深知阵法奥义的将领死的死,贬得贬,放眼军中,竟然连个继承之人都找不出来。”
“父亲生前以身许国,战功累累威名显赫,从未在乎过功名利禄,父亲总说,身为一名将领,功成名就不是最后的殊荣,战死沙场才是。到头来,没能死于沙场不说,还被强加了一个争权夺势的罪名,莫名地沦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的牺牲品,他死前定是很想不通的。”
陶母按住陶硕的肩膀,“常言道狡兔死良狗烹,身在高位之人少不得要以一些偏激心思来揣测他人,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肯放过一个,你父亲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不在乎这点功名,唯一求的不过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罢了。硕儿,我们陶家能为天下担的能为百姓做的,哪怕刀锋在前,都没有片刻的退缩,自问当得起问心无愧这四个字。”
剩余的话陶硕猜到了,他回过头定定地看着母亲,素来坚强的陶母眼里隐隐泛起泪花,在这个浓稠如墨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透彻。隐藏了多年的情绪顺着一行清泪源源不断地被释放出来,陶母按在陶硕肩膀上的手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浓烈情绪缓缓颤抖起来,“硕儿,你是陶家唯一的血脉,你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母亲不能再失去你。”
说到最后,陶母已经哽咽到泣不成声。
陶硕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常年领兵在外的父亲难得回家一次,偶尔回来了,他绝不会像寻常父亲那样,因为长期无法陪伴在孩子身边,抱着补偿的心态,贴心地关心他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穿暖。大多时候,父亲都是严肃而淡漠的,只有面对母亲的时候,才会露出少有的温情。
一直以来,他对父亲都既敬佩又畏惧,摔着碰着了也不敢委屈大哭,因为他一哭父亲就会毫不留情的训斥他,“不过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