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寡妇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嘴上还一本正经地客套,“大嫂子说得哪里话?左邻右舍的,就该互相帮衬不是?昨日那姑娘不仅嘴巴甜,还是个守诚信的,本来还说小姑娘家贪个小便宜的也是正常,倒是我想歪了,还叫大嫂子亲自跑上一趟。”
陶母心底冷哼:我不亲自跑上一趟,这个哑巴亏岂不是就这样闷头吃了!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
“妹妹说的哪里话?怪我那儿媳妇不懂事,我已经说过她了,答应了的事情就不能拖,该还的账要还,该报的恩也得报。”
陶母停顿了下,俏寡妇本已觉得肥肉已经入口一半,心里仍在暗自得意,一个劲点头称是。
陶母笑容更灿烂,接着说,“这乡村邻里的,谈钱多伤人,况且听我家瑾瑾说那符得之不易,所以今早我赶集时特地留意了下那黄大仙的摊子。就是有这般好的运气,赶得不仅早还赶得巧,我在那儿同他讲了半天价,他就答应三钱银子卖了一沓黄符给我。妹妹人这般好,三张黄符当我们还你的,剩下的就当我们报答你的好意。”
“再说一句,妹妹可别嫌我啰嗦,市井上的人滑头着呢?做人可不能太实诚,免得被人骗了。”
说完,陶母就把一沓黄符硬塞进俏寡妇手里,俏寡妇脸一阵红一阵紫,好不精彩。陶母讥笑一声,转身走了。
正好借着这事敲打敲打这些不怀好意的人,省得欺负到门跟前来了。只是瑾瑾那姑娘,着实是个缺心眼的,直接说又怕伤她自尊心,干脆找个机会提点提点,也让她长长见识。
陶母心下有了计较,面上又露出笑容来。
俏寡妇咬紧了牙,把一沓黄符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好几脚。十五岁的凌纤儿从未见母亲生过这么大的气,赶忙上前询问,“娘,发生什么事了?”
俏寡妇恨恨瞪着隔壁的木门,“以后少跟对面那家人来往,老老少少都不是什么好鸟。”
俏寡妇心中大恨,难听的话不自觉出了口。她本身就是不识几个大字的粗人,说些粗鄙的话也不觉得奇怪。倒是凌纤儿,丝毫未遗传到母亲的风骚泼辣,文文静静的小姑娘,说话也是细声细气。
俏寡妇欣慰得看向女儿,女儿遗传了她的好相貌,甩村里同龄的女孩子一大条街。她有意把女儿往大家闺秀的路子上培养,俏寡妇虽然一身的风骚劲儿,可也是个明白人,她这样的性子是进不了富贵人家的门的。镇上几个大家老爷,自己就是个不正经的,还一门心思想给儿子娶个宜家宜室的正经媳妇。
虽然心底下不屑,但有钱就是爹,只要能进得富贵人家的门,哪怕是做妾也比跟着穷酸人家做正室强。俏寡妇心知这辈子她是没有指望了,就希望自己女儿能够争气些,来日嫁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她也好跟着享福。
俏寡妇拉过女儿的手,“哎哟!怎么手冰成这样?你是要把娘给心疼死,还不快进去暖暖。”
拉着女儿往里走,凌纤儿乖顺跟在后面,俏寡妇又开始关心起女儿的功课来,“前些日子娘不是给你买了好几本诗集,都读完了吗?”
凌纤儿羞愧地低下头,呐呐地说,“没有。”
俏寡妇眉头一皱,眼尾一挑,平日里她勾搭男人也是用的这副表情,但是凌纤儿知道,母亲这是生气了。
俏寡妇一脚踢开屋门,径自走到长条凳子上坐下,衣裙一甩,翘起二郎腿,“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成日里就绣一些花啊鸟啊的,有什么用?镇上大家的几位少爷,虽然自个儿肚子里没有墨水,进到青楼里找的不还是会弹琴会作诗的雅妓吗?”
凌纤儿闷着脑袋不说话,她打心底里看不起那几个脑满肥肠的富家公子,都说越缺什么就越追寻什么,仗着自家有几个臭钱成日里欺凌霸市,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反而喜欢附庸风雅。这些话她是不敢说的,她了解母亲,一门心思想要让她嫁进富贵人家,这些话说出来也是平白找骂。
俏寡妇抚了抚胸口,香腮晕开红晕,却是被气的。她瞪着默不作声的凌纤儿,感叹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锯嘴葫芦。
她一拍桌子,对女儿撂下狠话,“今日至少读完一本诗集,我下午抽背,背不出晚饭就不必吃了。”
母亲走后,凌纤儿回到房里拿出绣了一半的牡丹默默流泪,等哭够了,才拿起随意扔在桌上的蓝皮诗集不情不愿地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