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醒来,李珏把手机扔到她身旁的沙发上,叙述她沉睡如猪、断片的这段时间里与她有关的事:“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叫你推你都不醒。后来我替你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说找你,让你给他回电话。”
殳蔚脑子还因宿醉而发懵:“没问是谁吗?”
“没问,我当时亢奋着呢,唱歌唱到一半。”
她没有立刻翻手机,挪下沙发,想把鞋子穿上,却怎么也找不到右脚那只。李珏瞧准她意,朝一处抬抬下巴。
殳蔚看去,愈发窘了。那鞋的位置,就在她方才躺着,脸的旁边。
她从包里翻着提前备好的洗漱用具,拎着小袋子往洗手间走,捎带了即将没电的手机。迎面撞上洗漱回来的舍友,通宵到两眼通红眼下发青,好不憔悴。
两人微愣,又相视一笑。
暖黄的灯光罩下,殳蔚盯着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出神了几秒。手刚鞠了捧清水洗脸,电话的震动声自口袋传来。
她湿着手和脸,拿过电话来看。
陌生的号码,却莫名的,每一个数字都在刺激她的神经。
接起后,暗道女人的第六感真的不是白说。
明肖何的声音在线路那头响着,祝贺她顺利毕业。殳蔚不知该同他说什么,愁肠百转时,只是礼貌地道谢。
清晨的KTV洗手间,只有阿姨在打扫清理。
脸上的凉水顺着额角、面颊淌下,流经脖颈,消失在夏日薄纱里。
“本来还在担心你的电话换了,怕联系不到你。”明肖何宽厚的嗓音缓缓而言, “我受人之托,有个东西要拿给你。”
她没有立刻吭声。
他哪会不知她的顾虑,再解释:“东西有两件。一件是明江唐的,一件是我的妻子,你齐老师的。 ”
“麻烦明叔叔了。我今天下午五点半的飞机。”她声音嘶哑道。
“那好,你把机场地址发给我。四点钟,我去机场找你。”
电话挂断,殳蔚仍盯着镜子里的人,恍惚出神。
拖地的阿姨在她身后,朝她看了几眼,责声打断:“小姑娘,你要是不用水,就关了,这很浪费的。”
殳蔚低头见那水龙头尚未拧紧,细细水流如注,在水池台上淌过水纹。
她连声抱歉,将那水关紧,离开了令她深感窒息的洗手间。
……
候机厅见到明肖何那一刻,殳蔚忽觉岁月苍老。
本已准备了满腹纸稿,就为了见面时能轻松应对。哪知对上那张和明江唐相似的面容时,她瞬间满脑子都是关于他的一幕幕过往。
明肖何笑着走近,和蔼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殳蔚瞬间鼻酸哽咽:“叔叔。”
他长叹了声,不忍地轻拥了她:“你是个好姑娘,我们一直知道。只可惜……哎,可惜了。”说完,明肖何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透明文件袋,递到她手中,“两样东西,都在这里。我受人所托,今日也算将东西交给你了。要或不要,都由你做主。”
他看了眼手表,因还有事,需要立刻赶往医院。临别前再祝殳蔚毕业快乐,前程似锦,一路顺风。
殳蔚慢慢走到座椅旁坐下,文件袋里有两个牛皮纸信封。有一个上面写着“致殳蔚”,她认得这字,出自恩师齐梓华之手。另一个正面背面都空白,无一字一画。
她打开齐梓华那封,抽出一张老照片。
是十二岁的殳蔚,和十三岁的明江唐。两人坐在书桌前,台灯犹亮,人却犯困。殳蔚侧着脸睡在英语练习册上,小手还攥握一只黑笔。一旁的明江唐还是小胖子的模样,他的面前是同样一本练习题,眼睛却无奈又不屑地看向镜头,像在对这个光明正大的“偷拍”发起无言控诉。
小时光悄悄却美好。
如今,拍照的人逝世,照片中的男孩远走,徒留她一人,看着旧照片,追忆往昔。
她翻至背面,是一行字:
【蔚蔚:愿一生安好。齐老师。】
泪水啪嗒往下掉。她将照片装回信封,视线落在另一个上。
明江唐留给她的。
可在那年这么多时间里,他竟没有亲手交给她。
如果是他离开之后准备的,为何不能,直接寄给她,还要辗转一圈,借父亲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