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对秦壁而言是煎熬;落在其他人眼里,却稍纵即逝。
终于,八月三十到了。
从萧国公府通往东宫的路程全封了道,萧家门口铺着长长的红毡毯,宾客盈门。
一身正红衮服的萧纬,头戴一百零八颗珍珠凤冠,从里到外足足穿了十二层,被两名宫人扶出来。
太子妃出嫁和寻常嫁人不同,凤冠上垂着一道长至颈项的流苏细帘,透过细密缝隙,姣好的脸隐隐可见。
没有盖头,也没有拦门、打新郎那些热闹习俗。但是,有太子亲迎。照规制,秦壁不用上萧家,不过为了让天下都知晓他的喜事,他特意让礼部官员改了流程。
秦壁早就等得焦灼,这会见到人便昏了头。他死死盯着那道红色细帘不放,惹得周围人大笑不止。
礼部官员弯腰提醒:“殿下,吉时已到。”
秦壁这才醒过神,扶着萧纬上轿。滚烫的大手触到细滑手腕便分开,令他遗憾不已。
萧纬端然坐入花轿,心底说不出的平静。
她又嫁给秦壁了,和从前一样,却也不完全一样。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安定。
尤其是,前几日哥哥说,秦壁不肯接受两名教引宫女。他一心对她,她自然乐得自在。这辈子她才不会那么傻,主动替他纳妃嫔。
出萧家时,鞭炮锣鼓喧天,四周满是孩子们争抢铜钱的呼喝。等花轿进入东华门,那些热闹的气息统统转为肃穆。百年宫墙气势巍峨,几乎无人敢大声喧哗。
从东华门到东宫的道路,一样铺了百来丈的红毡子,甬道两侧摆满一溜及膝高的红花,一串红、百日红、木芙蓉等,花瓣皆鲜艳夺目。
随行的礼部官员是两位侍郎。一位隔一会便要喊话,以便告知众人婚礼步骤;另一人则暗中核对,一应流程是否有误。
花轿停在东宫外,秦壁又将萧纬搀扶下来。对天地行过三次叩首礼后,两人携手踩上洒满花瓣的台阶,再拜一次天,这才走进东宫主殿。帝后二人已并坐于高堂之上。
拜堂、送入洞房、饮合卺酒,萧纬完全像个木偶,照着喜娘命令一步接一步。等坐上床,才觉神智归位。
秦壁去外头待客了。
洞房里头留了几位王妃、几位老公主家的儿媳孙女,加起来也有十几人。王宝玥身为长公主之孙女,也被允准进宫观礼。难得的是,久不露面的英王妃也来了。
她似放下英王出家之事,穿了一件葱绿上裳,头上梳着得体的元宝髻,看不出悲伤。“太子妃平日就俊俏,今日盛装,更是美得叫人心惊。日后,我同太子妃还是妯娌呢,我就厚着老脸,让太子妃叫我一声嫂子了。”
萧纬从善如流,立刻唤道:“六嫂谬赞了。”
这一来,其他几位王妃的话匣子也打开,跟着闲聊逗趣,将新房气氛炒得热热闹闹。
王宝玥倒是长进不少,全程陪着笑,没说半句难听话。
女眷们陪坐小半个时辰后,先后告退。新房只剩下燃着的龙凤烛一对,还有萧纬和秋桂。
“天快黑了,姑娘,嗯,得叫太子妃了。婢子替您卸了钗鬟,您吃点东西吧,都饿一天了。”
萧纬点点头,净完面喝了碗红豆粥。一直等到沐浴更衣,秦壁仍不见回来。
“去前头瞧瞧,看殿下这会在哪?”
她想着,那些大臣家的公子怎么也不敢给太子灌酒,秦壁这会还不回,怕是被皇上叫去说话了。
秋桂刚转身,就听门口“哐当”一声,“阿软,阿软,我回来了,回来了。”
萧纬走到屏风边一瞧,秦壁真喝得醉醺醺回来,被六喜扶着还撞到槅门上。
六喜不敢进去,也不敢乱看,低头跪在门边:“殿下喝多了,小的告退。”
他这一走,秦壁干脆倒在门槛上,像只趴着的乌龟,手在屋内,脚在屋外。
“阿软,阿软,我们成亲了,总算成亲了。呃……”秦壁枕在胳膊上的脸面色潮红,打了个酒嗝继续嘟囔:“阿软,阿软……”
那酒嗝似还带着股烂菜叶的味道。
萧纬恼火得皱起眉。洞房花烛夜,他却喝成个醉鬼。
秋桂也闻见那股怪味,一时目瞪口呆,不知是不是该将地上狼狈的太子拉起来。见萧纬扇着鼻子,她忙开了一扇槅门,让风吹进来。
“阿软,阿软,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哦,一会我要和你……一同瞧那本避火图。我还要试试,像那样的……”秦壁闭着眼笑嘻嘻,顺道挥舞下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