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远远见到虞筠霭一行的身影,激动到难以自持,险些掉泪。“皇上可算回来了,属下等得好苦。”又朝虞梓墨鞠礼道,“恭喜逍遥王伤愈而归。”
虞筠霭挥挥手,“进去说话。”
青蔻等人见状,自觉住了脚步,很快便有亲兵上前,邀他们赴帐内歇脚,又奉上热茶云云。
“启禀皇上,细作的嘴严得厉害,属下用尽了法子,却没能问出一个字来。”
马凌一进帐篷,便跪在地上,“属下无能。”
虞梓墨随意寻了一处木凳坐下,“牧歌那边什么情况?”
“回逍遥王的话,牧歌自皇上进山之日起,便一直不吃不喝。”马凌悄悄抬眼,瞥一眼虞筠霭。“方才听说您回来了,哭着要见。”
虞梓墨心里清楚,牧歌的身份十分特别。
厍家堡的现任堡主厍青,也就是虞筠霭的亲舅舅,厍馨儿的亲哥哥,曾有一名生死兄弟。牧歌是这位生死兄弟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
大约二十年前,虞梓澈翻脸不认人,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是派军剿灭扶他上位的厍家堡,当时领兵的,正是云海天。
那一战中,牧歌的爹立下汗马功劳,力竭而亡。
自从牧歌的爹死在虞梓澈手上,厍家堡和虞筠霭便欠下她一条人命。所以当牧歌提出进宫侍奉,他们找不出拒绝理由,只好允了。
厍馨儿试图反对,牧歌为表忠心,甚至自种如意锁。
厍家堡延绵百年,乃江湖上少有的家族传承帮派,其声望不亚丐帮,远高于琳琅宫和旖旎山庄。说难听点,仰仗的是如意锁。
如意锁是厍家堡的独门暗器——将浸了剧毒的青铜制成能够活动的蜈蚣,一百单八只脚上均带着倒钩,施锁之人用内力将其催入体内,受锁之人微微动用真气,蜈蚣便会四处流窜,所到之处脏器全毁,肌肤断裂,痛不欲生。
厍青终身未娶,早早将虞筠霭当作下任堡主,悉心培养,出于对已故兄弟的缅怀,他亦将牧歌看作少堡主夫人的不二人选。
毕竟牧歌对虞筠霭的心思,算是路人皆知。
奈何郎心似铁,牧歌的一番情意通通落入沟渠。虞筠霭对女人没兴趣,对厍家堡的一切也没兴趣,尤其是如意锁。
他一度想要废除这种暗器。
最终还是厍青说服了他——如意锁虽然上不了台面,对付云海天那样的人,却异常管用。
云府寿宴当夜,正是牧歌带领厍家堡弟子,为千余名逆党种下如意锁,虞筠霭的大业才有了转机。
思及此处,虞梓墨不禁有些遗憾。
牧歌的手段及功夫,在高手如云的厍家堡,也是数一数二的。
废了可惜,却也留不得了。
相比一脸惋惜的虞梓墨,虞筠霭的面容平静到诡异。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他亲自提审细作,证明马凌所言非虚。
一无所获。
细作不知,一无所获,才是最大的收获。
虞筠霭心情异常沉重。
他只身一人,不紧不慢地走向牧歌所在的帐篷。
牧歌察觉来人,土灰色的面庞露出绯色的光。
“少堡主,您来了。”
虞筠霭淡淡望着她,一言不发。
“属下、属下知错了。”
牧歌双膝跪地,原本圆润的双唇因缺水而泛白,“求少堡主责罚。”
单论长相,她也算得上美人。虽比不上云若婉的恬淡婉约,沈芷兰的妩媚娇柔,却胜在与生俱来的锐气与冷漠之上。
这样的女人一旦示弱,尤其惹人怜爱。
虞筠霭双眸微闭,陷入沉思。
他斟酌了许久。
直到牧歌双腿无力,瘫倒在冰凉的地上。
她柔柔低呼了一声,虞筠霭终于反应过来,抬了眼皮看他。
“你说……你知错了,我想问一句,你,何错之有?”
“什么?”
牧歌微微一愣,“少堡主的意思是……”
“想好了吗,你究竟错在何处。”虞筠霭轻叹,“如果你答对了,我便饶你一回。”
牧歌微微攥紧双拳,似乎十分困惑。
“属下……不明白……”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你一直擅长揣摩我的心思。”虞筠霭转身背对着她,“你爹为厍家堡鞠躬尽瘁,对舅舅有救命之恩,你进宫的十年来,也算劳苦功高。特别是前阵子扑灭逆党事宜,你办得妥帖利落,当真算我的左膀右臂。如果你实话实说,我会看在过往的份上,饶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