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禁军军官也莫不如此。自从陈明佐执掌右神策以来,针对整个禁军的洗刷掌控便在缓慢却稳定地推进着,就连索冰云从泾阳军中挑出来送给鱼元振的那一营“精锐”也不例外。鱼元振能够想到将黑锅都栽给索冰云的主意,还要多亏了这些前泾阳军对索冰云的怨言提醒。
握住了兵权,就握住了一切,鱼元振最大的底牌,就是他手中这支长安城中唯一的朝廷军队。
面对前来听令的禁军,鱼元振命他们将殿内的尸体暂时停在侧殿里,不必处理。皇子们的尸身也是他拿捏索冰云的把柄,若是一切顺利,皇子们自然是因病而亡,而天家哀毁过甚,自此彻底远离朝政;但若是不然,那么尸体上明晃晃的剑伤,就是钉在索冰云棺材上的一枚枚不容辩驳的钉子。
大局已定,即便是他,此时也不觉有些飘飘然,他忍不住想起今后的日子,虽说和近几个月来不会有太多差别,但头顶再无一个天子可以对他指手画脚,说些什么‘还是封官圈禁吧’之类的蠢话,怎么想,都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美事。
更有甚者,在他真正握住这个帝国的中枢命脉之后,和神仙讨价还价,为自己的身后事善做打算,也未尝不是一件实现不了的事……
走出清思殿,鱼元振的神情前所未有地温煦,他目标明确,正迈着轻捷的脚步去完成他计划中的下一项步骤。
☆、第65章、交易
闵郁容找到鱼元振的时候,他才刚离开清思殿不远。
离开鱼元振为索冰云安排的栖身之所并没有费她什么事。原本被委派看守索冰云的几位禁军并没有收到严密监视索冰云的命令,态度颇为恭敬地让他们自行休息,他们只是在外看守。故而,闵郁容很容易便从那间偏僻的庑房中偷溜出来,转眼便飞身回到了清思殿附近。
在赴约之前,她和索冰云都未曾想到,鱼元振已经将皇帝囚禁了起来,她虽然从未小觑鱼公公的野心,但事到临头,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鱼元振的果决程度。
箭在弦上的处境,想必也是鱼元振计划中,用来逼迫索冰云就范的手段之一。
而索冰云确实也只能将计就计,他们不能让李珂继续留在鱼元振手中,那样不仅闵郁容不便再以天子的身份出现,而鱼元振能做的文章也未免太多。
她和索冰云既在这一点上失了先机,在找到李珂之前便不能随心所欲,皇子们的假死便是不得不为的一例。
好在,事情补救起来并不太难。
深夜的宫中,处处都是幽暗不明的角落,闵郁容行走在各种阴影之中,觉得自己变成了这座古老宫殿从久远历史中返回现世的一个鬼魂。
鱼元振离开清思殿的“队伍”十分不起眼,和他为索冰云准备的煊赫排场截然不同,鱼公公甚至自己亲手拎着灯笼,身边半个人影不见。一身小黄门打扮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内侍,在宫中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中,正在完成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跑腿任务。
不过今夜并不是一个平常的夜晚。所以单人独行还能畅通无阻的鱼公公,在闵郁容不被夜色阻隔的视线之中,实在是再显眼没有了。
闵郁容耐心地跟在鱼元振身后,希望他不惜亲自步行前往的地方,正如她现在所想,是他关押天子的去处。
……
蓬莱馆,依月台。
蓬莱馆在水之中,以一道朱栏廊桥与岸边相连,桥上每隔几步便设有灯火,将不宽的桥面照得通明。桥的两端,俱有不少影影绰绰的身影,不用问,只要从桥上过去的人,都不能避过他们的耳目和盘查。
岸边遍植曲柳,此时枝叶落尽,在桥上灯火的映射下,疏密相间的柳枝在地上变作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黑影,和岸边的侍卫一道,将原本清幽萧瑟的景象变作阴森可怖的鬼蜮。
当鱼元振的路线前方只有这一个目的地的时候,闵郁容便从跟踪者变作了埋伏的人。
她绕到蓬莱馆背离廊桥的另一面,蓬莱馆身处的湖面小巧玲珑,需要跨越的水面并不十分宽阔,但为了保险,她还是从另一侧的果木林中削下几支树枝,方才在黑暗之中腾身而起。在空中飞掠之时,她凝神注目,看准脚下落点,在落向水面之时扔出手中树枝,恰好在去势将尽之时,成为下一次腾空而起的借力之物。
几次轻点,像是蜻蜓点水,又像是雨燕回巢,无人注意的夜空中,闵郁容已经抢在鱼元振前头,无声地飘上了这座湖心小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