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护儿正是能吃的时候,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一罐子白粥就下去了,他意犹未尽地砸吧了几下嘴,摸了摸肚皮,这才慢悠悠地端起那碗炖菜,拿起上头搁着的那双筷子来细嚼慢咽的。“阿嬷,京里那些人这么大方啊?还给咱们都留了米面?”他吃了两口才想起来这一问。
“这里头搁不少荤油呢,你往下扒拉扒拉,有几截子阔尾巴羊窟利,我特意藏下来的。”叮嘱完了,秦氏才半得意半神秘地说:“米面酱料是他们带来的,说是给他们自己的兵准备的,前路上拉来的那伙民夫都吃不上呢!但你阿嬷我是谁啊?都到了我的手上,还不给他整治出咱们一家三口的口粮来?”
用香料熏烤的羊尾巴干风味浓厚,羊油的部分都化进了肉里,大锅炖过之后更是又咸又鲜,虽说靠着山边,石护儿一向能吃上野味,但是这么舍得佐料的肉食他还是头一次吃。
石护儿一边给他敢想敢干的阿嬷比大拇指,一边吃得抬不起头来。见他吃得香甜,秦氏也开心,心里想起前事,又向他抱怨道:“唉,我这都是为了谁啊。先前我让那老不死的上前头露脸,他不知干了什么,竟没露成!”
石护儿心知这是张老头严令不许多嘴的大事,便一心只是吃,只留了一个耳朵听秦氏接着说道:“没露成我也不怪他,这种事不过是碰碰运气,但这死老头,竟然还想瞒着我!石小子!你说!他这是不是活腻歪了?!”右手在石垒的灶台上一拍,秦氏气势汹汹地问。
张驿丞活没活够石护儿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是肯定没活够的,他嘴里塞着最后一口炖菜,对着秦氏连连点头,希望他阿嬷能就这么放过他。
但是事与愿违,秦氏今天非得逼问出一个结果来不可,既然她在张老头那儿得不到答案,那么她在石护儿这里就一定要得到。“石小子,你老实告诉我,前头进山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秦氏目光炯炯。
咽下嘴里的吃食,石护儿的眼神不闪不避,秦氏真心对他好,他也不想哄她。“阿嬷,这里头有大事。”石护儿说,“张老爹不和您说是因为他心里害怕,”说到害怕,他脸上却是笑嘻嘻的,“他害怕那两个校尉,他更害怕那两个校尉上头的人。可我不怕,”石护儿不笑了,他点头强调着,“但我现在告诉您,就是让您也担惊受怕。”
秦氏听得若有所思,但石护儿还没说完。
“放心吧阿嬷,”石护儿胸膛一挺,觉得自己特别神气,“张老头靠不住的地方,我护着您!”
这话听得秦氏心里一片酸软,但看着这半大小子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秦氏又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子可是忘了他身上就一件裲裆了?还觉得自己威风着呢吧?
唉,算了算了,等人走了再知道也不迟。这前山驿总是自己当家作主,料想这一老一小也不敢不说。“行了行了,我就知道你们总有话说,”挥了挥手,秦氏放过了石护儿,她斜着眼看了看他傻笑的模样,又说:“这事儿先不提。不过既然如此,眼看呢真正的贵人就要来了,你小子可小心点儿!”
“哼,什么贵人啊,一个阉人,怎么就这么大的威风?这么大的煞气?”石护儿满脸不服气。
“哎呦喂,你作死啊祖宗!”秦氏还不知道石护儿对宦官有这么大的意见,唬得她上前就要捂他的嘴,“你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这话也是能胡说的?!”
石护儿往秦氏的腋下一钻,就躲过了她的魔爪,又三两下便逃出了门外,知道秦氏追不上了才回头一喊道:“阿嬷我得找件衣裳穿去了,您忙您的吧!”说完他便再不回头,冲他自己睡觉的杂物间一径去了。
“嘿!这活猴儿!”秦氏在后头气得直跺脚,但还是顺水推舟,放他去了。
☆、第7章、陈明佐
同一时间,在离大略整理好的营盘极近的地方,闵郁容正藏在一株她叫不出名字的乔木茂密的树冠里。
先前在山里那一通折腾可把她累得不轻,她有一眼没一眼地盯着忙乱的营地,并不真正在想着后续的计划。
山里的事情自然都是闵郁容的手笔,她从易府离开的时候,身边不仅有她事先要求的硫磺硝石、衣物食水等物,更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薛云从自己嫁妆里找出来塞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