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却省了闵郁容一番做贼的手脚,她喜出望外,深感薛娘子掌家理事自有章法,想必上一世易府能在风雨飘摇之中堪堪自保,除了京城那位易其昭易少卿墙头草当得好之外,其中必定也有她不小的功劳。
既然有赵管事牵线,闵郁容便干脆一事不烦二主,让他帮忙,为石护儿也安排了一个新身份——自己的弟弟,闵石,闵三郎,方便路上用。
等这些事都处理妥当,闵郁容的易容手艺也在天仙洞天内练习得差不多了,临走前她还为金铃用过一次观命,知道金铃在易府的庇护下活得还算安稳,便也放下了一段心事,正式离开云雷州,前往泾阳。
晏宁的脸色越来越黑,闵郁容不好再沉默下去,但她出口的第一句话,对于晏宁脸色好转倒也并没有多少帮助,如果不是更臭了的话。
“索帅所思重归朝廷一事,玉以为不妥。”闵郁容正色道。
你算老几啊!你以为不妥!晏宁脑子里不禁嗡的一声,而且阿云什么时候想要重归朝廷了?他又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怎么摆平他老子留下的那群叔伯、将泾阳实实在在地控制在手中才是他现在烦心的大事吧!死死咬住牙关,晏宁才没有从身后拿起一根晾晒得硬度正好的首乌砸在眼前这张眉目萧疏的脸上。
忍了又忍,晏宁终于没忍住出言嘲讽,他先是“嘁”了一声,继而才阴阳怪气地道:“闵玉是吧?和主人家说话之前不要自我介绍的吗?还是说,这位君子既然已经干起了梁上的勾当,那么其余礼节想必也是从不在意的喽?”
“晏大夫气得理所应当,不才正是先前投帖的闵玉。”点了点头,闵郁容好脾气地一笑,解释道:“不过晏大夫也请听我一言,”闵郁容一顿,引得晏宁的头微微一侧,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其实我是个道士,有一些望气观命的微末本领,这次实是诚心投效索帅而来。而以索帅现在的局面,实在是不容我依礼而行、从容请见啊。”
听得这话,晏宁不禁眉毛一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他斜眼看着闵郁容,心想:这不大可能是个傻子,那就是个骗子咯?都用上了这种手段,看来背后的势力,所图不小啊!
见晏宁的脸色,闵郁容便知道这一遭还是避不过,无奈地笑了笑,她衷心希望晏宁今后不要记恨自己,这都是为了索帅的大计。眨了眨眼,闵郁容说:“晏大夫不信我也没关系,我试着说几件晏大夫从前的趣事吧!晏大夫姑妄一听如何?”
晏宁狐疑地点了点头,闵郁容嗓子一清,开口便道:“十岁那年,晏大夫曾被登徒子当街调戏,几乎难以脱身,还是因为他们自己争风吃醋打了起来,你才侥幸逃过一劫。”
“十二岁那年,晏大夫因为烧了师父的药庐,被他一怒之下锁在祠堂里过夜,结果因为半夜尿急祠堂内又没有夜壶,晏大夫实属无奈,在偌大年纪还尿了裤子。”
“十三岁那年,晏大夫随师父来到泾阳,为老帅看伤,因为一味荆芥在炮制时处理得和师父要求的不同,你几乎被师父打掉了半条性命,还是老帅替你说话才将你救了下来。从此你便搬进了帅府,一身医术,其实大都是你自学的。”
“十四岁那年,晏大夫,”
“停、停、停!”晏宁伸手在闵郁容眼前一通乱晃,他脸上倒看不出什么羞窘之色,反倒是浓浓的疑惑。将闵郁容那张易容改扮的书生脸上下左右打量了足足一刻钟,他终于露出真正的严肃神情,“从气色上看,这并非兄台的本来面目吧?”
晏宁在医术上从来不马虎,闵郁容对他能够看出这一点并不意外,她淡定地点了点头,回答道:“还请晏兄见谅,这都是出门在外的权宜之策。”这是真话,一路上都没有经过足够繁华的商邑,想要做一张真正经得起推敲的面具还是材料不足,等她找齐了材料,现在这副简单粗暴的“权宜之策”当然也就用不上了。
晏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藏头露尾之辈,谁是你晏兄了?但他面上却陡然亲切起来,“兄台既有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看家本领,还说是微末小技,可实在是过谦了!只是不知,这是否是兄台从小弟面相上看出来的?只有如此,方能解释兄台遮住真实样貌的习惯吧!”
别看晏宁一副笃定的姿态,闵郁容却知道他这只是惺惺作态,于是她也懒得驳他,只是笑笑不说话。她会知道这些当然和看相云云全不相关,都是因为晏宁晏大夫有个醉酒后问什么答什么、事后还忘得一干二净的毛病。他这个毛病自己一无所觉,反倒是身边亲近的人大都知道,但因为实在好玩,竟没人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