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郁容心中一松,她刚才正头疼要怎么为“高密”设法混过互相行礼这一节,索帅便已想在了她的前头。若是不在明堂,而是换到随意得多的场合,想要推掉这些繁文缛节借口便多得多了。
于是她故意向高密的方向请示了一眼,在得到高将军的“默许”之后,便向走到近前的书吏说道:“那便劳烦这位先生在前带路了。”
“不敢当,不敢当!”闵郁容对他的称呼将这位书吏唬得连连摆手,他不敢耽搁,又是侧身向后廊的方向一引,指着远处靠近花园边的一角屋檐道:“请二位随小人来。”
遥遥一望,闵郁容便见那是一间建在前后院交界处的高轩,位置上已在后院之中,却和前院以廊庑相连,向着花园的方向开着几扇鬲彩云纹的琐窗,从窗户的数目上看,那间赏景用的小轩想必不会很大,正是个雅静而又私密的去处。
闵郁容放心下来,见在身前引路的书吏脚步灵便并不回头,她便又用高密的声音向身后含糊吩咐道:“留一人随本将前去,其余人退下。”
两人身后,何山听见这话也不疑心,他当即应“是”,便让除了他之外的亲卫们都回衙门前院,自行找地方休息去了。
观察使司衙门后院本应是留给本官观察使的家宅,不过因为韦观察的撇脱,一直以来都只是空在那里。观察使司衙门内的各级官吏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占了上司的官宅,但一应便宜确实占了不少,什么花园果树、湖山胜景,雅人有雅好,俗人得俗物,早已被他们联手瓜分一空。正是这座衙门上下心照不宣的一项“月俸”。
而索冰云他们正在的那座高轩,其实也是衙门中刘元馥刘判官的珍爱之所,他往里头可搬了不少自己收藏的字画摆设,此次贡献出来,心中也不是不肉痛的。但既然节度使府及众位将军有命,那么说不得,再肉痛也是要拱手献出的。而且当着“主人”韦观察的面,还只能说其中安排都是衙门属僚们自愿布置的,不过是下属们对韦观察的一片拳拳思念之心,还望观察务必笑纳云云。
刘判官的这一桩惨事,令引路的卢文书一想到便顿生紧迫之感。他想到自己分到的那几株果子树上都已经挂果,心中便打定主意,这趟差事一完,回头就去把果子都掐了,这可是最后能收着的一茬了!想到这里,卢文书脚下又加快了些节奏。
闵郁容只见那位书吏越走越急,心中也不免犯起了嘀咕,可是索帅有什么吩咐?怎么这样急切?
于是她也不敢怠慢,只搀着高密便步履生风地往前赶,等走到那间高轩之前,闵郁容还好,高密的面上却泛起了一片晶亮的油汗。闵郁容担心高将军这梦被搅得做不安稳,便手上暗中运气,连点高密左手及小臂上合谷、阳溪、曲池三穴,向他的手阳明经中送入一股阳和之气。
于是高密脸上红云愈浓,再配上他那双半开半闭的眼睛,若非身上并无半点酒气,活脱脱一个酒气上头的醉鬼。
索冰云在高轩内望见他高叔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第26章、双簧·中
索冰云见闵郁容托着高密的手放开了,束手在他身后半步侍立,心知高密现在的情况还需要人配合,便两三步走到门外,做出了降阶相迎的姿态,正在他意欲行礼之时,果然便听见他“高叔”的声音响起,“郎君快快请起!该是某向郎君行礼才是!”
说着高密身体便是向前一倾,索冰云的身子挡住了屋内众人的视线,韦不疑和君飞翰便只见门口高、索二人似是推让了一番,最后还是索冰云开口道:“既如此,今日轩中,便谁都不必行礼罢!否则冰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韦不疑一听这话就是一声冷哼,他和高密的账还没有算过,论品级又在对方之上,好端端放过了一个受他一礼的机会,心中自然不乐意,但他总算还记得自己和那群粗鲁军汉讲理会落得个何等下场,而索冰云虽则看上去比他老子要好说话得多,但也不可能站在自己这一边,只好心中悻悻一阵也就罢了。
另一头,君飞翰也坐着没有起身,他自恃和高密平起平坐,而此次又相机得比对方早。别看少帅现在对高密客气,这些都是虚的!今日的肉戏还在如何安置他手中的次飞、豹骑之上,他君飞翰就不相信了,单凭着广撒钱帛,他高老三就能爬到玄戈和井钺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