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容归(重生)_作者:烟云一盏(92)

  “砀山神君”一听这个主意,便觉得当真是体贴入微!鱼中尉没有赶上亲耳听闻上一场大戏,“神君”心中一直深以为憾,而眼下既然还有补救的机会,那自然不能再遗漏了他这个最大的头目不是?

  不过闵郁容来找李彦来,可不是来商量该如何在鱼公公的膳食上动手脚的,只听她正色道:“不瞒季章,膳食上不能出事,否则帅府插手的证据简直是明晃晃的。我提到司膳,其实是想建议季章,咱们的人,一个都别留。”

  “哦?”李彦来等着她的解释。

  “鱼公公生性多疑,而泾阳既有和他互为强援的诚意,那么便该在细节上抢先做好才是。”闵郁容口中说着结盟的话,眼神中却表达着另一种意思。

  “之仪的意思我懂了。”李彦来直直盯了闵郁容半晌,将眉毛无趣地一掀,他伸手去端将将能够入口的茶水,他说:“之仪恐怕有些鬼神一般的手段,无论是早在鱼中尉身边有所布置,还是能够隔空给人下降头,总之都是些依常理推断不可能实现的手法。而之仪不打算在事成之后,被多疑的鱼中尉怀疑到咱们头上来,所以从一开始,帅府便要在鱼中尉他们能想到的一切环节中将自己摘干净,最好是事事都听凭鱼中尉的人来安排。”

  喝了口咸涩的茶水,李彦来面无表情,他抬了抬眼皮,对笑容越发可亲的闵玉说:“不知我理解的对不对?”

  闵郁容连连点头,是呀是呀,整个计划,一定要让鱼公公找不出半点人为的痕迹才是,要不然他怎么会被吓住呢?

  对着一脸果然如此的李彦来,她也不知是该说不愧是秘府牙帐之首,还是该感叹自己不愧是他亲手教出来的探子。他们之间交流起阴谋诡计来,真的只需要一句话的工夫……

  “不过除此之外,也不是不需要季章的协助了。”闵郁容一脸诚恳。

  “嗯?”李彦来更加不意外,他反问:“要钱要人,还是要场地?”

  闵郁容嘿嘿一笑,觍颜道:“能不能……都要?”

  听得这一句,李彦来的神情顿时高深莫测起来,他轻声说:“我早该猜到的,”又强调般地点了点头,“你是个喜欢铺张浪费的人。”

  咦?有的吗?闵郁容不明所以。

  与此同时,城外二十里处。

  紫色官服上身,腰缠十三銙金玉带,头顶进贤冠,其余金鱼袋、绶带、佩刀、砺石、算囊、韘等佩饰七事不计,韦不疑终于恢复了一名三品大员应有的服色。

  肃肃西风之中,韦观察立得腰杆笔直。自从下定决心要与这个世道和光同尘以来,韦观察还没有如今日一般,深刻地感受到这个决定的艰难。

  哪怕是在被人当面扇耳光的时候都没有。

  回到观察使司衙门之后的这些天来,韦不疑并未受到来自节度使府的刁难,这可和他赴任之初的情形全然不同。不仅如此,在他看过刘判官递上来的与节度使府之间的往来公文之后,更是惊讶地发现,在索定岚暴亡后的这半年时间中,他心目中的军汉头目、表面客气的小贼子——索冰云,竟然一直在操心土地人口这些根本大事。

  于是他的心中更加不安。

  如果说一个将军队们收拢得服服帖帖的节度使在韦观察心目中是个可堪驱策的强将,那么不仅抓着军队,还要让一地民政官员都听从他的命令的节度使,便是乱臣贼子——也就是索定岚在韦不疑心中的形象;而再进一步,若是这个文武都要听命的节度使,竟然还真心关心起一地民生来,那么就更加可怕,用当世王莽、活曹操都不足以形容意识到这一点之时,韦不疑心中生出的震悚之情。

  朝廷恐怕还没有意识到,在这个离关中腹地不远不近的地方,已经有这么一个所图非小的年轻人,正在积蓄力量。

  韦不疑觉得自己重任在肩,又一次江山易主的危机仿佛已经在眼前发生,而他唯一能做的,恐怕便只有……

  远望旌旗,执戟卫士们手中的戟刃在韦不疑身前反射着寒光,这是身为观察使的自己,应当具有十员立戟官。无论是官服用度还是出行仪仗,索冰云全方位地恢复了自己三品大员的体面,单看现在观察使司衙门中诸位下属再不敢怠慢的态度便能知道,索冰云对此是发过话的。

  君子不诱于誉,不恐于诽,义之所在,不敢惜身!若能为国除此大贼,哪怕是要和阉宦同流合污,又何足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