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把碗用力放在桌上,厉声道:“不需要!”
贵妃就此闭嘴,把碗放回长盘,由人拿出去了。
琤琮的流水从高崖上潺潺流下,哗啦啦地响声在山谷回荡,从山脉深处传来。击鼓的缒子毫不留情地打在鼓面上,鼓的内部传出闷闷地雷声,咚咚地响彻天际,人的耳骨接二连三的接收这个巨响,有短促的耳鸣,从远方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刀枪的摩擦,马蹄的踏踏声,还有人的呼喊声——
皇帝猛然睁开眼,因是梦中听到的声音心还在砰砰直跳,他喘了口气,发觉口中发干,又像火炉看去,唤宫人拿水来。忽听见是城楼的钟鼓间隔性的敲着,还有梦里听到的马蹄声,混乱不已的嘈杂——原来这不是梦。他惊觉的反应过来,掀开被子,脚下了地,朝外面大喊:“来人!来人!成海!”
皇帝随手抓了一条外衣,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这时门“嘭”地一声被打开,成海从外面扑了进来,整个人趴在地上,他反应快速的起来,叫着“陛下”,脸色苍白,胸脯不断地大喘气。
“外面怎么了?”
成海抱住皇帝迈开一步的脚,恳求地说:“陛下,不能出去啊——”
“怎么回事!”
“怀王命我们来保护您,因……因为……曹党反了。”
皇帝觉得头晕目眩,好一会儿:“他们破了城门?”
成海吞了口唾沫,噎噎地说:“是平王开的城西门——”
皇帝往后踉跄几步。成海忙搀他:“陛下?”
皇帝伸出手,闭上眼,呼吸间胸膛上下起伏,突然睁开血红的眼睛,成海一下没反应过来,皇帝却转身抽出墙壁上悬着的剑,唰地一下出了鞘,向外大步走,口里怒骂:“这个畜生在哪里!朕要将他千刀万剐!”
“陛下,万万不可以!”
成海死死拉扯皇帝的腿,皇帝拔开腿踢了他一脚,成海疼的松了手,可仍旧抓住一点衣服不放,口里唉声乞求,皇帝连踹了几下,他终于放开捂住自己发抖的手。
皇帝手拿长剑,还未踏出门,吴会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远处赶来,他的盔甲与黄昏前的天空一样的颜色,灰蒙蒙的,叠叠的云彩浮过,颜色愈发深沉了。
他走到皇帝面前,作揖下跪,“吴会前来护驾。陛下要去哪里?”
皇帝问道:“你——告诉朕,平王在哪里?”
吴会看了一眼成海,道:“曹党和怀王在玄武门外僵持。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兵力,所以末将已将宫里的人安置妥当。”
皇帝听平王与曹党勾结,气血从胸膛涌出,握紧剑柄,缓缓地向上提,可最终还是没忍住,胸口似有什么要喷出来,他紧闭嘴唇,太阳穴的青筋暴起,咬紧牙关。吴会眼疾手快,扶住了陛下,与成海一起硬把皇帝搀到塌上。
旌旗招展,摇曳不迭,哗喇喇地风声在空中回响。
一骑马从后面走出来,他穿戴盔甲,身子微驼,两鬓斑白,浓密的眉目下,眼神目视玄武门下的人。
怀王的睫毛抖了一下,始终抿着嘴唇,他□□的马动了两下,身子也跟着马动。他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他眼前的人开口了,用略带苍老的嗓音,话语中是在劝服他:“定兖,这个皇宫里的皇帝不值得你这样,快到叔舅这里来。”
“你不该在这里。”
忽然瞧见旌旗翻动的上方,乌云密布的云层上有日光露出来。他眯起眼,胡须向上一动,道:“我忍了二十几年,我恨,我日日夜夜想的就是如何踏平这片土地,替我自己,替我妹妹,也就是你的母亲——”他指着眼前的皇宫,好像在指给怀王看:“这里的所有人都在骗你,你在塞外受苦,差点没有命,就是因为这座皇宫的主人,这个狗皇帝根本没有把你当儿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因为他的其他儿子不争气。这是他的报应!老天爷是公平的——”
老天爷是公平的——
后面的禁卫军都神色苍白,只等怀王发号施令,怀王道:“我是贵妃的儿子。我的父皇信任我,你不要挑拨离间。本王看在你是朝月的父亲,我的岳丈,劝你们赶快投降!”
郑子仁的面色十分萎靡,最后阖目深深叹了口气,“你让我很失望——晚了——我改变不了你,今日我就要改变这座皇城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