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大将军几十年来身在战场也受过大大小小不少伤,对这个也十分有经验。他脱下怀王半边的衣服,露出皮肤。只是怀王已经晕的迷迷糊糊,唇上的血色慢慢被夺了去,嘴唇张开一点,浑然失去了意识。太医神色凝重,道:“这箭虽没有正中要害,但刺的很深,要想拿出来必须当机立断,不然会碰到要命的位置。”太医的脸色带着严肃。
在这个军中现在只有正元大将军最大,他望着怀王,比方才的脸色还要差,顿时下定了决心,道:“太医请快,万一有什么不测老将来担。”太医眼神更坚定了些,转身从药匣子离拿出工具。大将军看见怀王嘴唇翕合,喉结动了一下,当下跪下去凑在他嘴边听他说什么。大将军细听之下心里微微凉涩,毕竟怀王年纪轻,还是个孩子,听他不清不楚嘴里喊出:“娘……”
大将军霍然站起来,走到帐外,对太医道:“太医快动手吧。”
一步跨出去,雨水冲刷着地面的黄土,军靴上沾上了黄泥,雨点落在肌肤上。
太医身边的副手按着怀王的肩膀,太医注意着他胸膛上下起伏微弱的呼吸,眉目微皱,盯着那留在身体里的残箭,聚精会神,手猛地抽出,那箭镞血淋淋的滴下血。怀王只是重哼了一声,身体的痛感到了极处,想叫叫不出来,表情痛苦,副手用尽力气按着他,只觉他身子向上一动,可是力气微弱,额上密布着汗珠,最后无力的疼得昏迷过去。
朦胧间外面的风在嚎叫,雨点拍打,井然有序,好像是夏日炎炎雨点落在池塘里的声音,清脆地哒哒声,和着雨后初霁,鸟儿在屋檐上、在树枝上愉快的歌唱,叽叽喳喳的,扑哧着翅膀来回的飞来飞去。
那好像有一个人在唱歌。
“啦啦啦咿呀啊啊啊——”
天空是一片澄净的蓝,白云万里,隐约的山势起伏,一路黄沙漫漫,软风将这歌声传递出边际。
“你娘真美,特别是那双眼睛。”
“我娘是这里最温柔的女人。”
“她不会对我发脾气,她好像我——”那一个字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脑海中浮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好熟悉,又好陌生。
可他就是想不起来。
看天边的月亮发着淡淡的幽蓝白晕。他惆怅,随便哼了几句,“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池月渐东上。
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睁开眼见身旁的桌子上点着煤油灯,两个影子在帐外,那声音便是大将军,两人对话极为清楚。一个人道:“那十几个被抓的流寇怎么办?”大将军声音犹豫,道:“这……我白天已快马加鞭让人赶回皇宫,信上写明了怀王的情况,只是这些个流寇……走的时候一齐带回去,听陛下处置。”
咣当地一下,里面有动静,大将军转身进去,原来是怀王打碎了手边的一只碗,他醒了,见他动着嘴唇有话要说,大将军凑上前去,把耳朵贴在他嘴边,怀王慢慢吐出:“流寇……扰乱……江山之人……必须……立刻处……死……”
大将军听他说完,回去看怀王的脸,那张脸又沉睡了,神色却依然显得苍白憔悴。大将军对那个人道:“王爷有令,在山里逮捕的流寇,不管是哪里人,全部处死。”
才刚是天空泛起青色,月亮也消失了。太后连日精神不佳,有人去怀王府传郑夫人来。不久,有个内廷的人过来,因太后还没起,宫女在门外拦住了他,要他说出来自己进去传达。
宫女神色慌张,正巧太后从床上起来,由人端水洗漱,太后眼尖,这两日总是眼皮时不时的跳,看宫女这般模样,皱眉道:“是不是怀王出了什么事?”宫女摇摇头,小声道:“是太子病笃……薨了……”太后这才将眉目舒展开来,淡淡的“嗯”了一声,不急不忙的让宫女侍候更衣。宫女也是多嘴,道:“太后是否要去储宫看下?”太后一个眼神扫过来,待要发作,宫女忙低下头,掌了自己一下嘴。
怀王府知道太子薨了的消息时,恰巧东方白冥冥一片,太阳照在槐树的顶上一片金黄色的光束,院子里冷清清的,两三个侍女在廊下走着,今日总算停了雨,可长廊下还是湿的,院子里的池塘的水都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