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
周长宁确认自己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动作几乎没有幅度,身后那人还是醒了,她歉意更甚,道:“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休息了,我这便下车,你且再歇会儿。”
“无碍,你留下。”
周长宁过意不去,还欲下车,肩头忽有重感,她转头,肩上是那顶玄色斗篷,身后卫元歆正垂眸看她,她抬眉以示诧异。
“早晨寒气重,临行前子仪兄嘱咐过我,说自家小妹畏寒,教我多关照些。你便同我留在车内,外面的事也无需再去照拂。”
原来是大哥早有嘱托,周长宁心头的歉意愧意和那点儿感激消散殆尽,她早该觉得这人不该有自发的好意,可……这些关照的行为都是他亲自所为,也不像是大哥强人所难,那她就勉为其难接受罢。
周长宁裹紧斗篷,回身坐在车内。
“若子仪兄与二王子真有龃龉也属必然,并非你能够插手的。”
周长宁喃喃:“可是你不明白……”尚未发生或者说已经发生的弑兄之仇。
“我不明白?”卫元歆轻笑道,“王姬要教我什么道理,洗耳恭听。”
周长宁愣了愣,意识到方才自语被他听了去,忙道:“没有,没有。”
“王姬生于帝王家,哪怕子仪兄和文公王上将你护得再好,也不会不懂……”卫元歆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望向周长宁。
周长宁对上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半晌,道:“我懂的,权力面前无亲情,我其实懂的。”
“且再容我多言一句,你既代表彦国与我夷国和亲,彦国王宫里的诸事从此便与你再无瓜葛。”
周长宁垂头道:“我明白的,可我担心周琮对哥哥不利。”
“你这幅盖棺定论的语气,倒让我认为二王子早已对子仪兄使了什么龌龊手段。”
听闻此言,周长宁心道,周琮上一世确是行了为人不齿之事,这一世她定不能让他如愿,可自己却不能向眼前这人解释真正缘由,再怎么说也只是画蛇添足地说出杯弓蛇影之谈,不足以让他信服。
卫元歆见周长宁沉默时的古怪神色,又道:“你担心什么,不过各凭本事,你莫非信不过你哥哥的能力?”
“你胡说些什么,我哥哥可是——”一向敬仰长兄的周长宁抬头否认,出口的话被卫元歆的笑声打断,她不满地看着他,他似乎总有能力在瞬间惹得她不愉快。
“你既清楚你哥哥万般厉害,还担心作甚?”
倏然,周长宁的担忧与不安在对面那人唇角眼角的笑意中消散了,她仍嘴硬想说什么话来反驳他,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放心了?”
“……嗯……谢谢你。”
车舆内重归安静,半晌后,周长宁忍不住开口:“你家也有这样的事儿吗?”
“夷国只有我与兄长两位公子。”卫元歆淡道。
周长宁对着他看似答非所问的回答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明白过来,卫元歆甘为文臣想必无心权位,也就不存在兄弟阋墙之事,真好。
“真好。”她将心底的话念出了声。
好?卫元歆在心底嗤笑,若非二十岁生辰时那柄当胸而过的利刃,他或许也觉得这很好。
“我倦了,暂且歇会儿,你自便。”卫元歆闭目靠在车舆内壁上,似是倦极而眠。
……
急促的马蹄声从东南方向传来,马背上的人远远瞧见了立在城门远处的卫元歆,顿时扯动缰绳,将马停在了他面前,翻身下马正要行礼。
“莫要再向前了,马且停这儿。”卫元歆止住随从行礼的动作,轻声道,“车驾里有人在歇息。”
卫元歆抬头看了天色,光线有些刺眼,现下约摸是未时,距这人领了任务离开甚至不到四个时辰,他算过,这点时间勉强只够路程,却是来不及去探查消息的。
“灵昭那边是什么情况?”
“回公子,彦国太子被撤了官职。”
“你怎的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灵昭城内已是满城风雨,属下才进城门,便听诸多人都在议论,属下恐耽搁了行程,待确认了消息之后便赶了回来。”
“嗯,我已知晓。”卫元歆道,“辛苦了,你归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