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身后柔声:“慢慢来,不着急。”
乐声起,她仍旧弹着原来的调子,他偶尔做和音,但到了曲末,他却覆上姜银瓶的手背,引领着她拨弄琴弦。那原本苍凉的曲调少了几分哀怨,多了些许空灵,彷如战火之后的土地上又升起炊烟,又长出新的树木,生命不息,生机重现……
她又惊讶又雀跃,忍不住问:“您怎么会知道这是原调,难道您认识珑山居士?不对,居士已经仙逝多年,您不可能认得他,难道您那里有还没被毁坏的曲谱?”
她猜了许多答案,谢显却轻轻一笑,他那一偏头,下巴便在她耳边擦过。姜银瓶立时觉得耳根发烫,且有一丝奇异的感觉。
谢显道:“不认识,不过有幸听过原曲。”
“什么?!”姜银瓶猛地转身,“你为何会听过原曲?这谱子不是老早就被毁了吗?我问了罗姐姐和寇姐姐,她们都没听过!”
她转得急切,两人差点又要撞上,好在谢显机警,在她大动作之前便往后撤了撤,但他这一撤,上半身重心不稳,只得微仰着身子,用一只手往后撑在地上。如此一来,姜银瓶到好似是趴在他身上,揪着他衣襟逼问他了。
他瞪着面前那眼中发出精光,表情充满期待的女子,微微郁闷:琴谱而已,如何至于?
“我姐姐曾是居士门下弟子,儿时听她弹过。”谢显闷闷道。
姜银瓶大惊,她想过谢显身世曲折,毕竟这人背景神秘,且还差点被流放过……但没想到原来对方身世如此不一般,竟能与珑山居士这样的名垂青史的人物有瓜葛!她一激动,双手当真紧抓起谢显的衣襟,激动得涨红了脸:“再弹一遍!刚才的没记住,要再弹一遍!”
两人一上一下,谢显那窄腰仰得不能再仰了,他变了脸色,有些尴尬:“胡闹,快松手!”
姜银瓶这才意思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慌忙坐回脚后跟,双眼亮晶晶的盯着谢显。若人能长尾巴,她现在一定在晃动她的尾巴了!
原来姜银瓶看着胸无点墨,内里却是个琴痴!谢显心中好笑,一面又觉得,这呆子原来瞒了他这么多事。他当初询问她喜欢什么,她可是说自己什么都不喜欢呢。怨归怨,谢显还是坐到案边,重新为她奏了一遍。姜银瓶便拿着手札,认真地将那音调记下,一点也不敢错过。
等演奏完,谢显按弦,那琴声的余音骤然消失。姜银瓶抬头看她:“娘娘,您还知不知道居士的其他残缺曲谱,若是有,能否……”
好嘛,把他当乐伶了!
谢显微微不悦,默了默,又忽而弯唇。他抬起十指放在唇边吹了吹,眼神撩人:“知道是知道,但本宫许久不曾碰琴,手疼了……”
姜银瓶:“……”
她警惕地注视着他,讷讷:“那……娘娘想如何?”
阴谋得逞,谢显笑得更狡黠了,他直接将手伸到姜银瓶面前,眨眨眼:“揉揉。”
这厮……
姜银瓶快吐出一口老血,这人还记得那天的话,知道自己不喜欢他动不动威吓人,于是现在转换套路,不来硬的,改撒娇了罢!但不论哪一种,她拒绝起来都很困难。
将贵妃一只手捧住,姜银瓶动作生疏地扯按他指尖。贵妃的手很大,五指纤长,骨节分明,这些她早就知道,然而此时握在手里,这种对比便更加直观了。她揉着揉着,忍不住覆在他掌心,两掌相对,竟能摸到些粗粝的茧子。
谢显另一只手抵在案上,托着腮,瞧她在研究自己的手,只淡淡笑了笑,任由她比划。
姜银瓶道:“娘娘,您的手好大呀……像男人的手!”她有些吃惊。
“你见过多少男人,怎么知道男人的手长什么样?”谢显故意把问题抛回给她,心里竟真的略有些好奇。
姜银瓶早有准备,流利回答:“嫔妾有父亲和胞弟,他们的手就长这样的,只是不如您的纤长,也不及您的好看。”
姜银瓶感到掌中重量一轻,是他把手收了回去。明明是夸赞的话,她不知道为何谢显调笑的神色会冷下来。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然而谢显先一步宽慰道:“还是奏曲罢。”
乐声再响,是谢显在调琴为奏下一曲做准备,姜银瓶握着手札却有些心不在焉了。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