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担惊受怕,随时都在猜疑中得过且过的日子了。贵妃和圣上无情,也和圣上没有一点逾越,这一点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她也不蠢,这么些时日,她或多或少察觉到,肃帝身子之所以一天比一天差,和他服用的那些仙丹脱不了干系,而那些仙丹,和贵妃又脱不了干系。
那两人是敌非友,绝不可能在一起。
贵妃却打定了主意,无论她怎么问,都不愿意吐出一个字。姜银瓶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既如此,那嫔妾与娘娘便不用再来往了。日后相见,只当是陌路罢。”
说罢,她提步欲走,却没看到贵妃骤变的脸色,和猛然突出的双眸。她手臂被人拽住,一道冷冽的声音在耳边低吼:“你敢!”
她大怒:“我怎么不敢!你什么都瞒着我,要是哪天你死了,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笑不可笑?与其这样偷偷摸摸的下去,还不如分开的好!”
贵妃不允,抓着她就是不让她走,然而姜银瓶是真的冷了心。太液池边寂静无人,两人的挣扎吵闹也被那堤岸上的绿柳吞没,姜银瓶被他拉扯得恼怒烦躁,忽然心一横,低头便在他手上一咬,贵妃吃痛松手,她却感到脚下一滑,身子直直往后栽去。
“噗通”一声,水波漫过视线,一如当初在姑苏的河道。
她在失去意识前,看到一抹亮丽的身影跳下水中,急急地朝她游来。与此同时,耳边听到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喊——
“不好啦!快来人啊!贵妃娘娘和丽妃娘娘落水啦——”
窒息涌来,她缓缓闭上了眼。
……
别庄内。
清晨,谢显醒过来,感觉到身旁的温软,他忽地红了耳根。然而他这人向来脸皮厚,便是害臊,脸上也总是波澜不惊的。
他低下头,枕上的人果然已经醒了,却还呆愣愣的模样,望着床顶一言不发。
定是被自己昨夜吓到了。
他有些心疼,抬起身子,在她额上印上一个吻。
这时,枕上的人才渐渐回过神来,那双没有焦距的双眼望了过来,在他脸上逡巡了两圈。良久,她的表情变化了,谢显勾唇,正亲昵地喊出一声:“银——”
“啪!”
他懵了,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震惊地看着她。
而姜银瓶,眯眼看着谢显,阴沉着一张小脸,磨牙:“贵妃娘娘,原来当初你真的站在船上,赌我会死啊。”
第65章 第 65 章
谢显怎么也没想到,姜银瓶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回忆起来前尘往事。他解释半天,姜银瓶却只用一片背影对着他,此时听得屋外有人在唤,不得已间,他只能起身。
离开前,谢显俯在床边,抚着姜银瓶的胳膊还想说两句,然姜银瓶完全不理他,只踌躇片刻,外头催促又起,他只得转身离开。
等人走了,姜银瓶从床上爬起来,昨日那引路的侍女从门外走进来,望见她红红的眼眶,讶了一讶:“姜姑娘,您怎么哭了?”
姜银瓶撇过头,低声:“没什么。”
梳妆时,她想到这侍女昨日古怪的神色,心道:这两人一定早就知道谢显是男儿身,我昨日说那些话,她们肯定是觉得好笑了。又想,原来连宫外的侍女都知道他的身份,而自己为他侍疾,被他轻薄,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可这些人又是怎么知道谢显身份的呢?她忍不住问出来。那侍女正给她梳头,闻言,轻轻一笑,道:“姑娘多虑了,奴婢也是在被我家公子送来此地之后,才知道三公子便是那位谢贵妃的。不过,奴婢多年以前确有见过三公子呢。”
姜银瓶望着镜中看起来二十上下的侍女,明白过来,她说的应是前梁的时候。谢显说他和刘湛是旧友,想来,他们也是年少的时候就认识了。
“谢三公子那时候,可是名满长宁呢,在世家大族里,没有哪家的闺秀不想嫁他。”侍女说起这事,脸颊微红,语气竟有些怀念。
姜银瓶:“哦,他这么厉害?”
侍女轻笑:“姑娘不是长宁人吧?那时候,谢三公子的风光可说是一时无两,年纪轻轻,便被各家名士奉为座上宾。奴婢那时还听过一件逸闻,说谢三公子与一群郎君赊酒喝,在酒铺里留下一张欠条,过了几日,有一先生登门,以百两购得那张欠条。那掌柜的先前不识其中原因,后来知道那欠条是谢三公子所写,而谢三公子的字,在当时已是千金难求,那掌柜的当场捶胸大哭,懊悔不已,从此便闭门谢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