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样是众人簇拥的老大,同样是舒舒服服被人伺候着,还有不时提防被仇家找麻烦。
有次路生南又被人拖着扔回牢房,眼皮肿得老高,几乎睁不开眼,身上随处是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一被扔进来,吃力地趴在地上,捂住嘴发出作呕的声音。
万哥知道那是被人打狠了,脑震荡,生理性呕吐反应。
他当时正跟几个室友打牌,那些把路生南拖回来的囚犯还欲在他身上踢多两脚,万哥却让在这时懒懒出声。
“差不多行了啊。”
他一向都对这些事情视若无睹,也难怪那几个人一听,立刻停下,有些出乎意料,当然也不敢不卖万哥面子,谈笑风生地侃了两句,就意气风发地结伴走了。
路生南趴在地上,地上有一滩血,万哥继续打牌,室友睨了他一眼,皱眉埋怨道:“要吐去厕所吐,别整得房间都是味道。”
他们的牢房都自带卫生间,路生南动了动,站不起来,室友又是一阵怒喝。
“快点!”
路生南艰难地双手撑起,手肘抖得像是春笋,咬着牙,爬进厕所。
很快厕所就传来干呕的声音,室友皱眉,小指挖了挖耳朵,低骂一声,“蠢货。”边扔出一张牌。
不久后,路生南肋骨断裂,忍了很久,刘队发现,把罪魁祸首抓出,连带着查出那人在牢房里私藏烟蒂,刘队便顺理成章地将那人上报上去。
结果被关小黑屋不说,还足足延长了一年刑期。
可是万哥却知道,路生南的伤势肯定不至于到肋骨断裂,而售卖烟蒂的也另有其人。
谁也没想到,一次打人出气,却害自己被加刑加罪。
路生南这人,对别人下的了狠手,对自己更是没在手软。
但是路生南的日子也没有因此而好过,那个真正卖烟的虽然因为路生南而逃过一劫,但是也从此忌惮着他,虽说没有对他雪上加霜,但也没有让他过得轻松。
义气是在监狱里最不值钱的东西。
——
夜半,室友都睡熟了,牢房里唯一的光亮,是走廊的灯照射进来的,不时还有巡逻台上白色的条纹扫过牢房的每个角落。
万哥被尿意憋醒,在呼噜声中,看到路生南背对着他,坐在地上,望着那透光的小窗口,不知在看什么。
万哥没在意,因为很多时候,路生南也是这样独自沉默地坐着,许久不动,要不是他尚有呼吸,很多人都以为他是死人一个。
可是此刻的路生南让人感觉不同,夜晚像是洗去了一切伪装,让猛兽露出真正的强大。他身上所迸发的那种愤怒、悲凉和不知名的情绪太过浓烈,让万哥今日终于真真正正地打量起这少年。
他解决完内急,才悠悠地走过去,脚步几乎没声音,冷不防地拍了拍他的肩。
路生南却完全没反应,只是望着那小窗口。
万哥在他身边坐下,问:“你怎么没被我吓到?”
“牢房也就那几尺大。”路生南声音淡淡的。
万哥被逗乐,那时路生南的耳朵还是完好的。
他望了眼那小窗口,问:“你天天盯着这窗口啾,有什么好啾的?”
路生南答:“我在想,监狱的走廊为什么二十四小时都不关灯,后来就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它让你错觉,光亮无时无刻都存在着,可是讽刺的是,你永远都触碰不了,你永远都不会有光亮照耀的那天。”
万哥听了,默了半响。
“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成为众矢之的吗?”
路生南终于转过来,脸上的轮廓像是刀子刻出来的,生冷无比。
“我知道。”
他说:“因为我会在这里的原因,跟你们都不一样。”
少年的目光澄清、磊落、倨傲,闪着刀一样的冷光,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就是这个眼神,让万哥从此记住这个少年。
他笑着侃道:“看来人家专门找你打,还是有原因的。”
他说的没错,要不是他不曾犯罪,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磊落而倨傲的眼神。正是因为他这种气场,让人觉得就算是身处在这炼狱里,他也是那么安定,那么有底气。
他的底气,让人觉得他比人高人一等,而那些毒打□□他的人,便是想尽办法把他从高处拉下,拉到这泥沼炼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