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爱情故事_作者:刘玥/月呀么(163)

如果不是入口处一个巨大的,写有“惩治局,加利福尼亚州立监狱,圣昆汀”的字样,还有耸立的瞭望台与带刺的铁丝网,过往的路人,大概都以为这是一处高档度假村。但这是个重罪监狱——加州唯一可以执行死刑的重罪监狱——关押这个州最严重的刑事暴力罪犯。偶尔有死刑抗议人氏来这里游行,要求废除死刑。

美国有两种人。第一种人,他们的父母上名校,进名企,出来继承家业;他们长大了也上名校,进名企,出来继承家业;他们生下小孩,他们的小孩接着上名校,进名企,继承家业。

第二种人,他们的父母是杀人犯、毒贩、妓女;他们长大了进圣昆汀,出来接着杀人、贩毒、卖淫;他们生下小孩,他们的小孩接着进圣昆汀,出来杀人、贩毒、卖淫。

这两种人通常是没有交集的。但偶尔也有意外。

小恶魔从小到大,有无数次路过这里。大多数时候,是为了去圣拉斐尔射击场。他确实送了某些人住进这里。他没想到有一天他自己会住进来。

他的名声不太好。因为第一条是强奸罪。强奸犯在所有犯人中地位最低。强奸最不需要勇气,也没什么技术含量。这里有的是在圣诞夜杀了妻子的丈夫,拿棒球棍打死警察的毒贩,在学校用机枪扫射同学的少年,还有创意不断的连环杀手。他们本来就不奢求未来。他们肆无忌惮。

有很多黑人。很多,很多。

十一年前入室杀人的一个黑人青年,在这里度过了他的三分之一生命。入狱第五年,他杀了他的室友。这样他又被判成死刑。

“我他妈一点不后悔。”他说。

不过死刑是要排队的。因为死刑需要很多审批程序。1978 年以来,加州只处死了十三个犯人。六百多个死刑犯还在排队。“我准备好走了。”他说。但是审批文件还没下来。

对于在圣昆汀呆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囚犯,监狱生活似乎并不枯燥。圣昆汀有健身房,虽然阴暗老旧;有狱友乐队,虽然用着漏音的吉他;有一支小型的橄榄球队,成员全部是黑人;逢年过节有狱友派对,生日有生日派对,结婚时也有酒宴。偶尔有人从海里捉来一只小海狮,大家挨个过去合影。牧师、外科医生、心理医生、记者、惩治局官员,还有各种社区服务人氏,会轮流来看望他们。

有出狱的人在 Yelp 上给了圣昆汀五星好评,并且留评说:“我呆过最棒的监狱!西区是个灾难,但是北区是个不错的社区。不管有谁死去,我们都会送去祝福。我最美好的回忆?啊,应该是澡房里有个年轻的男孩掉了一块肥皂……”

如果不是西区放风操场刚刚有人被小刀捅死,以及躺在医院的某个犯人刚刚自杀,还有西区食堂有两个帮派火并导致多人重伤,大概会叫人误以为,这其实是一所贫穷的加州公立大学。

能够享受各种娱乐活动的,是老囚犯们。新囚犯——“菜鸟”——是没有那么舒服的。

就好像刚入兄弟会的新成员,他们得接受种种“整人仪式”。挺过去才能成为集体的一分子。挺不过去,他们疯掉或者自杀。

相对于伯克利一水的白人兄弟会,这里的兄弟会,大多是黑人帮会。

也有白人帮会。需要捅个人才能加入。

没有华人帮会。因为压根就没有华人。

没有帮派归属的过得战战兢兢。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天谁想整你。

监狱的生活有点像中国的高中。六点半,起床,晨练。七点十五,早餐。八点,点名。八点半,劳动。十二点半,午餐。下午一点半,劳动。六点,晚餐。八点半,点名,就寝。

小恶魔被分配到一项十分无趣的劳动。为附近医院、学校、感化院,包括圣昆汀在内的各种公立机构,清洗床单等亚麻织品。用于清洗的机器老旧,有好多部件停止运转。犯人们被强迫用手清洗床单。他们的手泡在混有洗涤剂的冷水里,很快被泡烂。

“这太愚蠢了!”小恶魔想,“这他妈难道不该是方含笑干的活吗!”

于是他跑去找监工。监工是一个蹲了十年监狱的黑人狱友。小恶魔用他能拿出的,最礼貌的语气,用跟一个智障讲话的耐心,向他解释,只要他能说服管理人员,从亚马逊上订购几样简单的零部件与工具,再给他一台最破旧的电脑,他就可以修好这个机器,并且让它自动清洗每个月大约一百五十万磅的亚麻织品。

监工表示他会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