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道:“志不同则道不合,强留她们在凰朝也无好处,要投敌的人,不管何时都会投敌的,至于威胁家人,朕想弦歌不会为了一个区区的纨绔堂妹,便背叛了朕。其他几个嘛,池莲朕记得是钱卿家中一位侍夫的妹妹,江卿明日去拜访下钱卿,探探她口气。”
他忙答了个“是”,正要告退,便听薛恺悦道:“那楚霄说去了玄武也不与苏侍郎解除婚约,未免太过无情,这等无情之人,苏侍郎也无需眷恋她,陛下看可否让苏侍郎先找楚家解除婚约?”
江澄大为感动,他刚才回宫的路上一直在想阿澈怎么办,愁了半日却没什么主意,因而没跟明帝提起,反倒是与苏澈没怎么见过面的薛恺悦仗义执言了。薛恺悦所言虽不失为一个办法,然而姚天男子,被妻主家解除婚约,尚且难以再觅到好人家,自己解除婚约的更是闻所未闻,他不清楚此后等待着苏澈的是什么,不禁看向明帝,只见明帝思索了片刻道:“澄之与苏卿向来要好,明日不妨通知苏卿去找楚家要回婚书。其实要不回来,也没甚要紧,过个一年半载的,朕另外给他择个妻主便是。”
江澄越发吃惊,忍不住道:“陛下,男儿家自己解除婚约,尚不知以后有没有人肯娶,若是解除不了婚约,阿澈便是楚家的未婚夫,却如何另外嫁人?”
明帝听了果断地道:“楚霄去了玄武,不再为国宣力,朕便只当她死了,民间男儿未嫁即死了妻主的,过得三年即可另嫁,这有何难处?”
他忙点头:“臣侍关心则乱了,陛下若无别的吩咐,臣侍先行告退。”他见明帝颔首,便躬身行礼,耳闻明帝嘱咐薛恺悦道:“明日且继续招上一日,后日再看。”
次日一早,他便走去车马宅,先吩咐贺儿骑马去苏府通知苏澈,自己则坐了车带着定儿去兴道坊见钱文婷。新年里不便空手,路过糕点铺,便让定儿随便买了几样做礼物。
钱文婷府上的婢仆将他让进客厅,便自顾退下,他带着定儿坐于厅中等候。见那客厅虽然丹楹刻桷,宽敞明亮,但厅中陈设却并不如何华丽,厅里也没什么应客的仆侍。厅前种的 也不是凰朝人家中常有的牡丹花等花草,而是一株茂盛的梧桐树。足等了两刻钟,才见钱文婷从内院匆匆出来,见了他,便有些惊讶,眼神一扫看见定儿手中提着礼物,便问道:“江侍郎怎知在下昨日得了第四个儿子?”
他闻言一怔,蓦地想起苏澈曾跟他讲,钱文婷娶了几房夫侍却只生三个儿子,无有一女,当下见景生情地笑道:“恭喜钱大人喜得贵子,下官今日原是奉皇命而来,陛下昨晚知道大人家有喜事,便吩咐下官今日前来致贺,些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钱文婷听了将信将疑,问道:“江侍郎果真是奉陛下之命来的?陛下怎得知道在下家中的事?”
他心头一动,爱财之人多半胆小,与其探她心思,不如将她拘定在凰朝,当下便将错就错地含糊道:“陛下明照万里,京城区区之地,一花一木些小动静都瞒不过陛下法眼的。陛下昨儿对下官言道,钱大人家新生了公子,按规矩,生公子无贺喜之说,可钱大人为国理财,勤劳多年,岂同一般臣僚?陛下不便公然赏赐,便差下官过来转达关切,钱大人这表情是信不过下官?”
钱文婷十分激动地道:“陛下果然是圣帝明王,在下何德何能,生个儿子,还能得陛下垂询。江侍郎请赏光少坐,容在下置酒相谢。”
钱文婷虽已年过四旬,但毕竟是女子,若是平日里,他是不会独自在钱家饮宴的,但今日既奉明帝之命,便不好推脱。钱文婷也是个极细心的人,见他脸上略有疑虑,便笑道:“是我糊涂了,只想着江侍郎是天家使臣,一时激动便忘了礼数。来人,请正夫出来陪客。”
他忙微笑道:“无妨,无妨,下官既与大人同殿为臣,大人不必拘礼。”
仆夫们过来上茶上菜,江澄坐在席上等钱家正夫,一边等一边暗自替这正夫难过,姚天四国的风俗,若是家中没有女儿,夫侍们大多在家里日子不好过。
钱家正夫长得高高大大的,坐在钱文婷身边给她斟酒,动作远谈不上小心翼翼,脸上也丝毫没有卑怯的神色,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江澄心中不免暗暗称奇,才饮了两杯酒,钱文婷便唠唠叨叨地诉苦,江澄只得耐心听着:“江侍郎你不知道,我生了第三个儿子后,在朝中说话,都不似原先那般硬气了。虽然同僚们并不当面讽刺我,有几位大人还很同情我,可我知道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想调侃谁就调侃谁,想弹劾谁就弹劾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