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愣了愣,夷奴大声责骂道:“公主叫你去呢,怎不动作?”
这些宫女都是自齐国随我陪嫁来的,自是知道什么该说还是不该说,可是夷奴今日的脾气很是急躁。
我坐在状态前细细地描眉,方才与庆父的一番云雨早早将妆容晕了。
夷奴欲言又止,我瞧不下去淡淡道:“有什么话便说吧。”
她打定了主意,眼一闭心一横,开口道:“公主即便是想……这也太过危险了些,何不让奴来妥帖地安排,如此这般舜华殿任公子想来即来,想走即走……”
原是为了这个,我将画眉的笔丢到夷奴手中,笑了一笑:“不是他想来即来,而是我招之即来。”
夷奴似有不解,我却不愿意同她再解释了:“这样的日子,也很有趣不是么?”
这样的日子,当真是有趣。
“公主,大王晚上说不来了。”
我听着小宫女的奏报,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便继续画我的眉毛,画到一半索性将其随手丢掷:“不画了,浪费我的好黛。夷奴,咱们可能荷花去。”
我的眉毛原本便很浓密,因此不画也没什么妨碍,况且夜色深沉,若不是细看是看不出的,此刻姬同不在,阖宫上去也不会有人敢直视于我。
“公主,只有漪园那边才有荷花。”
我倒是忘了,不过……
“那咱们便去漪园。”
我却不曾想,此刻的漪园竟是无比的热闹。
进进出出的宫婢,慌张得如丧考妣,远远我便瞧见姬同身边的大监。
“公主,王上在漪园呢。”
这个傻奴,姬同自是在漪园呐。
我叫夷奴拉住一个宫婢细细盘问,原是漪园出了事,大约是什么大事,弄得姬同都无法不来了。
此间人来人往,灯火煌煌,却无人注意到我眼中的欣喜。
我不顾宫人阻拦,坚持上前,她们不敢拦我,只好跪了一路,皆是请求:“王后不可啊。”
可剑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横冲直撞,视死如归,自然,这只是我的想象。
我见到了姬同,前所未有的颓丧,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我,话都说不完整:“王后……王后怎么……”
我佯作惊讶:“妾不知王上在此,只是听闻王上今夜不来舜华殿,略感寂寞,又听闻此处荷花开得甚好,便想来赏花,可是出了什么事?这里面……”
姬同几乎是瞬间回答我:“里间无人。”
可那里断断续续的低吟,以及一盆一盆往外送的血水终究是出卖了姬同。
忽闻有人道:“王上,夫人撑不住了。”
姬同慌慌张张地跑进去,连我也来不及顾,我随着他进去,只见床上女子已是极虚弱,姬同拉住她的手,一手抚着她的发,语气极亲昵:“孟任,你不会有事的,寡人不许你有事。”
我头一次听姬同唤她的名字,百般缱绻,万番纠缠,不由得令我对这女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甚至不忍心看她就这么可怜得死去,这一瞬间,只有夷奴瞧见我眼底的兴奋,那是一种将要摆弄猎物的兴奋。
“你就是孟任。我听过你父兄的名字,他们都是肱骨之臣。”我向她甜甜笑着,以前姬同说我笑起来最好看,自然了,天底下有几个韶华少女笑起来不好看的。
孟任听了我的话,仿佛一条濒死的鱼,想要挣扎着说些什么,姬同凑近她,才听见她嘴里说的是什么,之后便连忙召来宫婢:“将公子般请来。”
那是我之前见过的孩子,论起来我也不过虚长他几岁,可能连十岁都没有,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姬同这样的年纪,怎会到这个年纪才遇见心爱的人呢。
我看见那小小的孩子伏在孟任的床前,于是我对姬同说:“王上,公子年幼令妾想起幼年时妾的母亲也是这样躺着,奄奄一息,妾百般挽留终未能留住母亲的性命,是以而今见了这样的额情形大受感动,妾愿献上我齐国的一味神药以期留住孟任的性命。”
姬同回头望我,似是大吃一惊,继而眼中露出疑惑:“你肯救孟任?”
我心底冷笑一声,果不信我,姬同这厮从未留有一丝信任与我。
不过装可怜谁不会呢,不过是装。我泫然欲泣,不无可怜地望着姬同:“大王竟不信妾的话,妾只是感怀,大王虽藏了美人,可人命当前,妾也不是那等冷心黑腹的人,自是愿尽绵薄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