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她也会死在别的什么人手上,譬如庆父。庆父敢杀了她的儿子,自然当斩草除根,他可不是子般,他是个顶顶心狠手辣之辈。
早上我坐在铜镜前梳妆,有宫人来报,孟任夫人自杀了。
我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以示回应。
一切如我所料,甚至于这一天来得太快,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夷奴握住我颤抖的手,把宫人都打发下去,我轻轻问她:“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被挚爱欺骗,丧子之痛,多年的冷落,这些我经历过的,她也都经过了,可我还是觉得不够。
只因,姬同至死都还是爱着她的,她得到了我这一生都再也得不到的东西。我怎能不嫉妒。
“厚葬。”我吩咐宫人,她同我都是可怜人,是以我并不想在丧葬上为难她,甚至,想尽量让她走得体面些。
庆父却说我是猫哭耗子。
庄公的国丧还未过,新任的王便暴毙而亡,鲁国朝野震荡,一时之间庆父千夫所指,宫围内我与庆父有染的说法甚嚣尘上,夷奴气得连饭都吃不下,非要找到幕后之人。
“找到又怎样?”我刚上好口脂,唇上鲜艳一片,我对照着铜镜,看向夷奴。
她脸绷着,气呼呼的,好不可爱,我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我见她憋着一脸的不痛快,头都到一边去不看我,便也不戏弄于她了:“谁能从这件事中得的好处最大,谁就是幕后黑手。”
她冷静了一下,道:“是公子季友?”
她说话时略略低了嗓音,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兀自梳我的发。
“这个好不好看?”我拿了一支钗在手中,笑着问她,夷奴马上没有别的心思了,连说好看,又重新拿了些别的钗子左右比划,还不忘说:“公主还是那般好瞧。”
我摸着那一张尚有姿色的脸,惆怅道:“若不是这张脸还有些颜色,又怎会有人说我与公子庆父有染。如此说来,倒都是这张脸惹的祸了。”
她是第一回听我这样说,当初可不是凭着这张脸才招惹了庆父。招惹了庆父的人,是姬同。
“夷奴,我真是罪孽深重。”可我仍不悔改。夷奴宽慰我:“是他们该死。”
她总是向着我的,纵得我这般不知悔改,想来她也有功劳在里面。
“那便一起沉沦吧。”
庆父是不能再称王了,他身上背了一条王的命,季友在前朝抨击不歇,庆父不胜其扰,只好匆匆定下了公子启为王。
启的生母是阿嬿,与我同出一国,如此一来面上似乎是给足了我面子,也给足了齐国面子,可是只有我知道,庆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的大王梦做了这么些年,怎会轻易放弃。
是以我派人传来阿嬿。
“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大王的生母也不是那么容易胜任的,阿嬿,你不该答应季友。”
岂料她以一种及其古怪的眼神盯着我,半晌才不可置信道:“姐姐,我原以为季友说的都是污蔑之言,怎知你……你真的与庆父有染。”
我皱了皱眉头,夷奴刚想发作,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住了,我抬抬眼皮,示意她继续说。
我与阿嬿许久未见了,却未曾想到,乍一见面,她便质问于我。
“姐姐,我是敬你爱你的,可你对先王呢?你背着她和庆父苟合,谋杀大王,你做这一切时可有考虑过先王!他若地下有知,必也心痛无比,姐姐,收手吧,庆父想做王,那是痴人说梦,且不说先王正统在此,即便是鲁国百姓口诛笔伐,那也注定了庆父难登王座,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呢?”她言辞恳切,我却半句也听不进,只知她喋喋不休,说的话大多有别人的影子,季友必是对她下过狠功夫的。
“你当季友是什么好人,他能坐到这个位置,你以为他单凭的是大王亲弟的身份么?”我嘲讽地望着她,嗤笑了一声,阿嬿顿时被我说得没了话。
“我是好意提醒你,启只是一个稚子,即使上位也不过是季友的傀儡,到时候启便成了夹在庆父和季友中间的一只羔羊,你呢,我问你,凭你的才智,足够使启在他们之间夹缝生存么?”
我言尽于此,听与不听亦都是启和她的命了。
阿嬿愣了愣,但是很快便想张口反驳,我不愿意听她无用的辩解,只是道:“我乏了,夷奴,请夫人出去。”
夷奴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等到夷奴送完阿嬿回来,我揉着太阳穴道:“她如此蠢钝,完全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是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