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半晌,他催促道:“快啊!”
只是我动手了,夷奴却在一旁看着我,直到我换好了衣裳,惊诧地看了她一眼,夷奴才跪在地上视死如归道:“公主,前日齐君已下了遣返的诏令,若你我都走了,齐君必举国通缉捉拿公主,而今我愿代公主回国,以保公主无忧。”
她言语坚定,不顾我的阻拦,用簪子在自己脸上狠狠一划,寸长的伤疤便留在了夷奴的脸上,我的心纠了一下,忍住了眼泪,对她说:“愿再相见。”
只愿小白还记得我这个侄女的好,能饶“我”一命,也便是饶夷奴一命。
“事出紧急,快走吧!”我看着夷奴换上我的衣裳,端坐在正殿之上,亦不知怎的,竟生出此生再无相见的恐惧,我手一抚脸庞,赫然满脸的泪,只能靠在庆父怀里,他拍着我的背,喃喃道:“若得侥幸逃出生天,你愿做我的妻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便佯装睡去,只很快,便真的睡着了。
醒来时已出了王城,满国的海捕文书,我和庆父扮作商旅,我是小厮,他是主人,还有一个驾车的车夫。
那车夫是个聋子,却御的一手好马。
往日里那些跟随庆父的门客都作鸟兽散了,只剩这一个车夫,闲聊时我以笔问车夫,为何到此穷途末路还肯跟着庆父,他答:“无他,本性耳,大丈夫追名逐利宣之于口比那些心里想要却装出一副君子模样的人磊落多了,跟随公子,亦只是追随本性。”
我不言语。
良久对照山林,只余一长叹。
莒乃是一小国,向来依附强国而生,可如今庆父成了过街老鼠,早已是人人喊打的份了,那些大国又怎会自降身份接纳庆父。
我知他的意图,若想逃命,其实隐姓埋名远走他国浪迹此生乃是最好的打算,可庆父不甘心,他总觉得季友不如他,还想找机会东山再起。
我不敢劝他。
他这个人下了决定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尽管知道是悬崖也不会勒马,他是个宁愿刀锋舔血的汉子而不是苟求安虞的懦夫。
我只能追随他。
“公主,若有一日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哭。”
这样的深林,四周是我多年在深宫之中苦求不得的静谧,或而有一两声鸟叫,庆父拦住我的腰,对我说:“公主,给我生个孩子。”
他把手放在我的腹上,他知道,我们俩曾有个孩子。
我沉默了,不答他的话,他很快便偃旗息鼓,背对着我沉沉睡了去,荒山野地,对比起宫中的繁荣,逊色的不是一星半点,我忽得想起姬同带我回国的那日。
只是这一回,多了个庆父。
他眉含挑逗,言语也不规矩,那时我还是任性天真的姑娘,张口闭口便是要逃婚,我想那时若是姬同问我要不要逃离,我必会牵起他的手不问前尘,与他浪迹天涯。
可是逃开逃去都始终脱不开这致命的怪圈。
庆父睡觉时打起了呼噜,那呼噜声并不响,像猫儿一般,从未有过任何时刻让我像现在这般紧紧依赖着他。
天一亮,我睁开眼,庆父却不在身旁了,我连忙掀开车帘子去看看车夫是否还在。
幸好车夫只是在打盹。
迎着晨曦,庆父笑着拉过我,指了指树林深处,我跟着他过去,眼前出现了一汪清泉。
泉水清澈见底,庆父罕见的一脸傻气道:“公主奔波多日,累着了,可以清洗一番。”
天知道这些日子坐车颠簸得我连骨头都快散架了,追捕逃兵也没时间梳洗,此刻见了清泉自然是心中欢喜,只是赧于庆父在旁,我看着他,眼含期待:“你可否回避一下?”
他笑得前仰后合:“你我早已坦诚相见,你害什么羞?”
可他架不住我的执拗,只得道:“好好好,我在边上替你守着。”言语轻柔,好似在哄小孩。
这样幕天席地地在野外沐浴,我可是从未经过的,我慢慢褪去衣衫,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在肩上披了一条衫,将足踏进那泉水里,通身的冰凉,直冷到四肢百骸。
第24章 第 24 章
我唱了一首歌,正是《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我一边濯足,一边轻快地放歌,歌声回荡在树林间,惊飞一群鸟,我看见庆父背着身子,认真地替我守着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