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重重拍了桌子,惊地鸟雀震了三震,飞速另觅栖枝。门外侍从压低了脖子,垂着眼帘只盯着地上尘土,只盼着眼不能视、耳不能听。
一人压着嗓子道:“此次让他逃过,实在可惜。”言语中流露出十分遗憾,说得却是人命关天。
“这次算他命大,竟然能脱离重重包围。”声音如琮琮玉石,动听悦耳,语气也极为温和,好似冷冰消融其他人的怒意。
许是有些闷热,他离席推窗,一把象牙扇收拢敲在窗台上。持扇之手白皙修长,和象牙白宛若一体。扇骨细雕疏梅,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另有一人迟疑道:“回了上京,只怕不好动手。”
“无妨,盯着他的可不知我们。你们最近都收着点,该抹地都抹去,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作者有话要说:
参照卤簿仪仗和凯旋礼,勉勉强强写完这一章QAQ
第5章 桃花潭水深千尺
六月天,热似火。湿邪之症频发,济世堂内病患络绎不绝。
柳如卿坐在白夫人身后,记录她口中所言的患者神色、声音等,脉象却没提。正狐疑间,白夫人忽道:“如卿,你来诊脉。”
柳如卿冷不防被如此要求,虽然这几月对医理的了解是一日千里。但在白夫人注视之下,止不住地手心冒汗,濡湿一片。
她轻声让患者把左手搁在脉枕上,将右手三指成弓形,找准位置,以指腹接触脉体。随即平息呼吸,感受患者五十动中有无促、结之像。片刻后,她对着白夫人恭敬说道:“脉浮部虚大,寸口涩小。”
白夫人又问:“应用何药?”
“方才夫人有问,老人家咳嗽三五日,夜汗不止,应为伤风。但寸口脉小,不应服发散之药。我认为当配玉屏风散。”
白夫人不言,只把药方递给来人,道:“每日两次,煎制热服。”柳如卿眼光往药房方上扫过去,上面赫然就是防风、黄芪、白术,心中方安。又听得白夫人道:“脉象和药方不错,但诊脉之时,你呼吸急促,却容易错诊,以后需平心静气。”
柳如卿脸上一热,埋头称是。
到了晚间,柳如卿抓了林燕飞到房中,将手搭在她的脉象上,细细感受。林燕飞初时不明所以,反应过来反而笑话她:“你平日里最是稳重,今日怎么了?”
柳如卿愁眉紧锁,靠在椅背上,撇撇嘴道:“夫人看着我,我就有些紧张,生怕有错。”又凑近问道,“刚才你听我呼吸如何?”
“无波无澜。”林燕飞摇头晃脑道。
柳如卿平日里形容人、事最喜用这四字,此时见林燕飞还有意取笑她,把脉枕往她身上一扔,气道:“我跟你说认真的!”
林燕飞见她眼睛都有些红了,怕她真生气,忙作揖求饶:“平日里你在我面前自是各样都好,不出差错。只是姨母严厉,你怵她,这才紧张。”
“那要怎么办?”她十指绞在一起。忽而想起殷元昭,他人也冷,可却没让人害怕。她心中一叹,气哼哼地摇摇头让他的影子晃出去,真是无端扰人伤神。
“你平日里多到姨母跟前转转,直到不怕她为止。”林燕飞沉思片刻,开玩笑道。
柳如卿当了真,考虑后摇摇头,“那怎么能行,夫人事情繁多,能有时间来教导我已是不容易了。哪里能去再烦她。”
林燕飞手撑在桌上托住右腮,疑惑问道:“姨母只是严厉些,平日里又不骂你。况且你素来胆大,为何那么怕她?”
柳如卿站起身来,在房内慢慢来回踱了几步,又坐下,方道:“许是我不想让夫人失望,因而每次夫人让我做事,我都觉得心中好似担了千斤。”
林燕飞额头栽在桌上,哐当一声,抬头道:“我的好姐姐,人活一世,孰能无过。你且放宽心就好,姨母既收你为徒,难道还见不得你犯错。”说完又在她后腰处轻揩了一把,怪笑一声,“思极恐极,小心肝肾受损。”说罢不等她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溜回房了。
柳如卿不及她伶俐,眼见得她跑走,只好跺脚两步,不与她计较。
窗外冰轮高悬,玉钩倒挂,院中似披上一层白纱,朦朦胧胧,惹人心浮意动。
柳如卿站在窗前望去,东屋还亮着烛光,映照着白夫人在案前书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