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轩规格不大,一带三间空荡荡立在池塘边上,自两旁各延出一条曲径供人进出,故而前庭雪上了无痕迹,唯留腊梅堆雪,清香暗送。轩内早就烧起了地龙,即便四面的窗户都半开着,走进去还是觉得温暖如春。仆婢们搬了张小几靠在窗前,几上摆了茶果清酒和棋盘。
柳如卿脱了斗篷,见隔壁房中冒着烟气,还传来阵阵笑声。她好奇地探头望过去,房中央赫然吊着一大块生肉,下边支着炉架。齐越脱了厚重的袍子,一身短打,单脚支在长凳上,正忙着用匕首割下一块生肉,随手扔在炉上边的铁丝网上,油气遇火,滋滋作响。梁益见殷元昭二人已到,给了齐越一记手肘,正要行礼,却被殷元昭止住,只道:“你们自便,不必理会我们。”
齐越回头见是她,顺手割了一块肉在她眼前一晃。
柳如卿嫌弃地后退几步,把红梅往身后一藏,嗔道:“油腻死了,别串了我的梅香。”又嘱咐道:“你们伤未好全,上火的东西少吃些。”梁益等人连忙应了。说话间瑶琴已经寻了个美人耸肩花瓶,又往里存了雪放在桌案上。
柳如卿将手中的红梅插入瓶中,对着殷元昭俏笑道:“借花献佛,博君开怀一乐。”
殷元昭微微一笑,踱到她身边同她一起赏梅。红梅稀疏有致,留着残雪点点镶嵌其中。殷元昭看着摆弄红梅的柳如卿,刚从雪地过来,面上还有寒风遗留的痕迹。仿佛注意到他的视线久久不离,柳如卿脸上染上一层红云,对上他的眼羞涩问道:“作甚一直看着我?”
殷元昭轻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人比花娇,怎么赖我一直看你。”声音低沉,让柳如卿浑身一颤,宛若渴水已久的池鱼,恨不能翻身入水以解燥热。又如吐丝作茧的春蚕,心弦被紧紧裹住揪成一团,恨不能瞬间就破茧而出。
柳如卿镇定心神,挪到临水的窗边,把窗户推开的更大些。窗外梅生横枝,红梅点簇,倒映在池中淡淡水影。小池塘里,薄冰之下还有游鱼觅食。一夜风紧,残叶枯枝落在冰面上,带来无尽的寒意。柳如卿一边玩着窗台上的积雪,用冷下来的双手轻轻捂住脸,才感觉烫热褪了下去,一边道:“太热了。”
殷元昭拉下她沁凉的手握在掌心,火热的温度再度传来:“让你来赏雪,可不是来受凉的。”
柳如卿莞尔一笑,拉着他在小几旁坐下。瑶琴和琼箫早就在隔壁和齐越他们吃肉饮酒,留意他们这边坐下了,才用盘碟装了烤好的鹿肉过来,笑道:“王爷,柳姑娘,齐侍卫手艺好,忍不住献宝呢。”
话音刚落,就听到齐越一句笑骂。柳如卿忍俊不禁,叮嘱道:“琼箫年纪小,你让她少吃些,别伤了胃。”瑶琴脆生生地应了,也不打扰两人,径自退了回去。
柳如卿顾忌着殷元昭伤未痊愈,也不让他多吃,两人浅尝辄止了几块就停了箸。伴着雪景又谈起太妃和谢老夫人近日动作。谢家曾多次派人请她过府,道是老夫人有恙请她前去问诊。她依曲想容之意去过一次试探,谢老夫人只拉着她说说旧事。
“我看谢老夫人未必肯定我的身份,只是移情摆脱心里的愧疚罢了。”柳如卿一边摆弄着棋子,一边说道。这几日闲来无事,她看殷元昭独自对弈新奇,便缠着他教她下棋。如今正是兴致头上,天天不离棋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事上你占尽先机,敌不动我不动。”
柳如卿点点头,又道:“不知太妃如何想?”
此事殷元昭背地里已和曲想容争辩过几回。虽然他认同查清谢菀华之事,却不想太妃深入其中。对此只是冷淡道:“她近日繁忙,腾不出时间,你不必管她。”
柳如卿听他语意有变,知晓他不愿多谈,遂转了话题,好似想起什么,扬眉笑道:“你不在上京那段时日,我听了许多关于你的事。”
殷元昭见她笑靥如花,知晓不是些扰人烦忧的风言风语,不由纳闷问道:“何事让你这么开心?”
柳如卿尚未开口,已是笑倒在桌上,肩膀耸个不停。好不容易止了笑,对着殷元昭端详了好一阵子,才将说不尽的小道消息结成一句:“他们都说你冷心冷情,让人害怕。”
殷元昭一怔,却见柳如卿笑意满满地看着他,双眸含情,柔声再道:“我左看右看,分明是个面冷心热的翩翩君子。”话中之意显而易见,殷元昭莞尔挑眉,倾过身子小声说道:“柳姑娘可是情人眼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