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昭华_作者:斯月一(125)

  “是避瘟丹,可清除戾秽之气。”

  严若明随手拿笔挑开丹药,浓郁的药味瞬间充溢着西厢,让人鼻中再闻不着其他。

  “真的有用吗?”过了一会儿,严若明抬头问道,闪闪双眸渴求着希望。

  柳如卿沉默地别开眼。虽然病疫爆发之后,朝廷和医官都向百姓派发了防病之药,但见效不大,有用无用大家心底有数。可是此时此刻听他问起,却不愿意回答。

  严若明见状,爬到床上背对着柳如卿躺下,闷声说道:“你出去,我没事了。”

  柳如卿轻叹,坐到床边叮嘱了几句,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庭中殷元昭等人并未离去,杜海中正伴着他说话,见她过来,忙叫了一声柳大夫。

  柳如卿念着严若明终究年纪还小,在家中又是被伺候惯了的,便请求杜海中等人多加关照,有劳他们替他添衣换被,若有不适还要及时来报。

  杜海中并非愚钝之人,眼见得殷元昭在此等候,不想也知定和眼前人有所关联。听柳如卿温声软语,连忙称是,只让她不必担心。

  “怎么?”两人出了院门,成承远远落在后面。殷元昭侧脸看过去,柳如卿半张脸被白巾遮住,露在外面的眉眼却是化不开的愁绪。

  为了减少空中的寒气,避免戾气入体,道旁每相隔百步就架着火盆,时不时地有巡逻之人往里添柴,噼里啪啦声响不绝。

  柳如卿闻言叹息:“只是想起了我弟弟,要是还活着,和他年纪差不多大呢。”她十岁的时候得了个弟弟,一家四口安康和乐。不料老天薄情,年幼的孩子扛不住病灾,不过两岁便夭折了。谢婉也是因此而亏了身子,没撑到一年就撒手而去。

  往昔不可追忆,旧事徒惹心伤。许是多年前双亲仍在的回忆牵绊她的思绪,柳如卿径自低着头朝前走,不妨殷元昭突然停步不前。等她回过神,两人已是隔了七八步之遥,她转身狐疑地望过去,以示不解。

  殷元昭缓步跟上来,道:“我了解的太少了。”

  柳如卿莞尔,知晓他话中之意。自相识以来,两人聚少离多。聚在一起时但嫌岁月短,怎会用伤心事让对方担忧。她想了想,又笑:“我们来日方长,不是么?”

  殷元昭亦露出浅浅的笑,两人相伴而行。斜阳随着他们一路向西,两人并不多话,却觉得此情此景颇为寻常,好似在不知何方的漫长岁月里,两人的一言一行深深烙印到对方的骨血,无论如何都能让彼此熨帖。

  “上京如何?”在病迁坊待了数日,每日流连于医署和病患之间,柳如卿对外了解颇少,也不知瑶琴等人如何。

  “虽说朝廷已经开仓赈济,为百姓发放药材,又严控城中之人出入,比之四十年前已经好许多了。”柳如卿自旁人口中,也知道四十年前的瘟疫爆发,仅上京一地就死伤十万。更有传言,先帝便是因感染瘟疫而亡。

  “然而病疫一日不解,上京一日不得安宁。”他话中语意未尽,柳如卿怎会不明白,更何况每日送到病迁坊的人只多不少。可惜药方尚未研制出来,他们这些医者只能为病人减缓痛苦。

  不过她还有一事不明,故而又问:“严小公子的父亲乃是兵部郎中,为何也要送来病迁坊?”就她观来,病迁坊所住者多为平头百姓,严郎中官不算小,严若明竟也被押来病迁坊着实让人不解。

  殷元昭耐心解释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洛县、和县相继爆发疫病,太医署派去两地的人员占了一半,加上此地,只余二十几人值守宫中。上京医者又多入病迁坊,在坊外更得不到医治。一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他们自生自灭,二来也是不能让更多人受害。故而陛下已经下令,无论贵贱,但凡有病疫的征兆,皆需送来集中医治。”

  然而上京贵人遍地皆是,绝不止一位染病,怎偏偏只进来一个严若明。不过是有心人为夺权,借嘉平帝之令打压严涛罢了。就如近日尚有商户故意抬高药价牟利,背后流言不断,隐隐有暗指东宫无德的苗头。这些事情无一不是牵扯利益之争,殷元昭看的明白,却不好与她多言,让她伤神。

  柳如卿轻轻叹了口气,在病疫之前,皇族之令难得的无贵贱之分了。她又问道:“之前听云之说你交了兵权,怎么如今又是你带兵?”崔云之去岁提起京畿大营兵权更替之事,她虽不懂朝堂政事,却把此事记在心上。如今巡城卫哗变,即使要人驻扎,京中良将无数,又何须劳动他这个初初伤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