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
杜海中端药进来,只听见最后三个字,只当是柳如卿在劝慰,道:“小公子且放心吧,太医署众人定会找出法子的。”
待吃过药,严若明借口自己要休息,便打发柳如卿回去。柳如卿心有预感,仿佛这就是最后一面,她心中不舍,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她还有其他病患也存在旦夕之危,无法只看顾他一人。
路过庭院时,当中的梧桐树新叶摧旧叶,落叶纷纷,仿佛严冬未去,春意难寻。
果不其然,第二日杜海中来报,道是严若明清晨已经去了。柳如卿心中难过,却也只是抽空送了他一程。这个临死之前告诉她秘密的少年,她会永远记住那双圆瞪瞪的眼。
然而,噩耗似乎尤为眷恋着她,并不因她的悲伤放缓一步。
严若明去后两日,她在外医治病人刚归,就见林燕飞失魂落魄地站在院中一动不动,连她走到身旁也一无所觉。柳如卿除了白巾,净了手,才走到她面前推了推她,问道:“燕飞,你怎么了?”
“如卿,”林燕飞声音渺渺,“姨母她,她也染病了。”说完双手搂住柳如卿双肩,呜咽声声。
柳如卿又闻噩耗,不禁后退一步才撑住了身子,她伸手环住林燕飞,安慰道:“许太医定能医治的,燕飞,你放宽心。”话虽如此,她亦觉惨淡。
说话之间,许文正已经出来,对她二人说道:“萱卿要搬去试药人的居所,你们帮忙收拾下。之后把她用过的被褥全部着人烧掉。”
白夫人已收捡了包裹自房中走出,面上除了高热带来的红晕,一如往日冷然。她见柳如卿两人似遭凄风苦雨,皱眉道:“你们这是作甚,有时间伤心,不如多想想法子。”
第58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白夫人自染病后,亲自感受到病势汹汹,虽有延缓发作的法子,却仍是抵不住戾气所扰,不过五日便全身无力地瘫倒在床上,陆陆续续又伴有干咳等症。然而即便如此,白夫人亦强撑着病体开方,竟是将自己做了试药人。
“夫人,药煎好了。”柳如卿腾出手叩门,听得里面咳嗽几声,便推了门进来。
白夫人满脸病容靠在床上,短短几日又消瘦不少。床边摆了一张高几,几上还有笔墨等物,正是方便她病中开方所用。白夫人此时尤在记录自己的症状,以便过后其他医者能用。
柳如卿将药碗搁在几上,伸手碰了碰白夫人的额头,肌肤上沁凉一片,高热已是退了。她却并无欣喜,之前病患皆是高热反复退去后病情再次加重。又闻白夫人咳嗽不止,心中更是担忧。
她取了药,小声劝道:“夫人先喝药吧。”
白夫人这才停了笔,就着柳如卿的手,闻了闻汤药,问道:“可是按照我今早的方子煎的?”
柳如卿捏着勺子轻轻搅动,道:“正是,按照夫人您的吩咐,以知母、甘草、黄岑、厚朴、草果、芍药等煎成。”说罢舀了一勺送到白夫人嘴边。
药味苦辛,白夫人浑然不觉,张口吞下,暗自思忖方中还有何修改之处。
待一碗汤药见了底,柳如卿才伸手寻了她的脉搏,已是散浮之象,心中再生悲戚。她入济世堂一年,得白夫人悉心教导。白夫人虽说面上严厉,但实际上却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平日里对她多有关怀,同林燕飞并无二致。她并非顽石木偶,除了感激不尽,早就把白夫人当做了自己的亲人。即便她历经父母先后离世,论理合该对生死看淡,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白夫人抬眼瞥见她模样,立时便知她所思所想,拍了拍她的手,叹道:“你们……唉,代我多劝劝燕飞。”
柳如卿收拾药碗的手停了刹那,转瞬柔声应了,让人看不出端倪。提起林燕飞,这几日她亦存了气性,却不好在白夫人面前显露,再让她烦心。原来自白夫人病发,林燕飞一直不愿接受此事,更是躲避事实,不曾踏进这里一步,一心只在医署里研药度日。
白夫人不察,又让她将药方拿来,细细琢磨其中用量。她如今真真切切感受到病中症状,对用药反应了解更多。过了片刻,她指着其中一处道:“你再多加两钱大黄,午后端来给我。”
柳如卿听了愣住,大黄乃是极寒之物,非常人可用。她担忧地望着白夫人,迟疑地道:“大黄,夫人怎经受的住?”